文/竹影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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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9日 星期日 晴
写下关于母亲的文字,忽然悟到,想救赎别人的思想和灵魂,到最后,首先得到救赎的往往是自己。
母亲不识字,看不到我写的东西。其实区区千字,又怎能写得清人心的复杂、世事的纠结?只是有些情感在心中郁结久了,总得以某种方式抽出一丝半缕顺一顺,方不至于拧成死结,阻塞心脉。
想起很小的时候,老家的村外有小河,村内有大大小小的水塘。冬天冷啊,土地冻出一条一条的裂缝,我穿着母亲做的小花棉鞋在硬土地上走,一看到大的裂缝就心惊胆战,不敢向前迈步,怕掉到地缝里去。村外的小河结冰了,村里的水塘结冰了,风大,刮起的浮土在冰面上一层,盖住了冰的光芒。
总有胆大的孩子到冰面上开辟游乐场。水塘宽敞,可以驾着冰车像跑赛道一样一圈又一圈,几日下来,一个圆形游乐场便初见规模,光洁明亮,浮土都被赶跑了。村外的小河冬天更瘦了,窄窄的一条冰面,只能打出溜滑,从河一头儿十米左右的地方开始助跑,一踏入冰面就收起脚步,整个身体借着惯性开始向前滑行,一下子能滑出几十米,那种耳边风驰电掣的感觉一定很爽,可惜我一次都没有体验过,我胆小,怕摔,试试都不敢。
就那样双手缩在袖子里看小伙伴儿们在冰上玩儿。穿着家做的大棉袄,棉袄里母亲絮着自家田里采摘的上好白棉花,抗风,袖口另接出一节,两只袖子合在一起手就像钻进了被窝,手套都省了。滑冰摔倒了我不怕疼,怕人家笑话我笨。经常看别人摔倒了之后笑嘻嘻地爬起来,我真是羡慕,羡慕人家连跟头都敢摔,怎么就不难为情?
冬天不是我的,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我希望它快点儿过去。小孩子们都盼着过年,年都在冬天里过,我想我也应该盼啊,可我又害怕过年,父亲和母亲年前年后总要吵架,家里一直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儿。
当听到房檐上垂下的冰凌咔嚓一声断了,我知道春天要来了。
我也不是特别地喜欢春天,只要冬天走了,它后面是春天还是夏天都无所谓。老家的春天不招人喜欢,大风卷着黄沙一天接一天地刮,刮得屋里的窗台上、土炕上,都是土。出门要是不系围巾,走半个小时回屋,能从头发里抖出半碗沙子,够栽一头蒜苗了。栽在破旧盆碗里的蒜苗,是新的一年最早出现在视野里的绿色。
在春风的鼓吹下,冰终于开始膨胀,面孔由冷峻变得温和,洇洇的水汽凝成眼泪一样的丝丝缕缕,在冰面上时隐时现,冰层与土地接壤的边缘往往是泪雨滂沱之处,被润湿的泥土黄黑色。冰的融化从颜色逐渐暗淡开始,冰层是从上面开始融化还是从下面呢?我一直想这个问题,却一直没去寻个答案,我只想让冰化掉,把冬天带走。
村内的水塘首先化开,终于可以不再紧绷着脸面,白天可以清凌凌地反射太阳的光,晚上可以拥抱月亮。接着村外的小河也开了,父母开始忙起来,做春耕的准备,家里一下子变得秩序井然,最大的声音不是争吵,是农具的叮叮当当。父母都是正正经经的庄稼人,从来不吝惜在土地上挥洒汗水,他们虔诚地耕耘,虔诚地把一家人现下的柴米和未来的希望都托付给土地。
冰凌化成水,我以此来记年,可是后来水塘和小河都不见了,不知道是被大地一口吞了,还是被天空一把抓了。我也开始了出走,再回家过年,已经变了身份,心情也跟着变了,有了沧桑的味道。
网友评论
时光,一年又一年。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