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曾付出真心

我们都曾付出真心

文/余醺

十七岁那年，阮依依每周都会做深夜抵达的火车去另一座城市看她的小爱人。她有一颗坚定的心、一双灵动的眼睛以及一张爱向上勾起的嘴。年轻时那些蓬勃的精力旺盛到怎么也透支不完。在火车轮撞击铁轨有规律的声音中，她用想念逼退了讨厌的烟味、嘈杂的人声以及后半夜吵得她无法入眠的呼噜声。睡不着的夜里，她拨开窗帘，望向窗外。看黑夜经过、看晨雾经过、看远处的鱼肚白经过，然后太阳升起，日光最终照亮整座城市。尽管她的家庭条件还算富裕，却也经不起这样的花费。好在她有一个疼她的奶奶，她只要一蹲到奶奶身边，再一噘嘴，奶奶就会给她塞钱。她在心里偷偷地想，等恋情可以公开的时候，一定第一个告诉奶奶，还要把他带到奶奶身边，让奶奶考量一番，她想她肯定会很花痴地转来转去，还要跟奶奶比一比，问奶奶他有没有年轻时候的爷爷帅。奶奶那么疼她，肯定会微眯着眼，用拖长的声音告诉她，我家依依看上的男生，当然要比爷爷帅。不不不，也可能是另一种结论。奶奶会说，那个糟老头子怎么能跟我家依依看上的男生比呢。

出了火车站，她闭着眼睛也能走到转乘公交车的广场上。48路公交车，直达她要去的地方。她在火车上无法安睡，却能在公交车上打个盹。不管多累，她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总能在到站之前醒过来。

在她不安稳的睡眠里，透过开开合合的公交车门，她闻过樱花的清香，淡淡的，飘在她年轻的梦里。也闻过桂花的味道，浓郁又霸道，闻一次会在鼻腔里逗留很久。有一回，公交车坏在了桥上，她不得不下车步行去下一个公交车站换乘。路过桥下的时候，她失去了她的爱情。

就在不远处，男生牵着另一个女生的手。她望着那两个十指紧扣的人，有说有笑的上了出租车。然后兀自走到马路对面，坐上了回程的车。那天晚上，像被掏空了心的她失眠了。在之前那些失眠的夜里，她会取出藏起来的火车票票根，厚厚的一沓，塞到枕头下面，就会还她一个迤逦的梦，一段午后阳光慵懒适合搭配倦意的小时光。而这一次，票根失去了所有的效用，她睁着眼，直到天明。

后来男生说，他只想寻找生命中最对的那个人。

听他这么一说，她也就释然了。如果有人一心只想寻找，那他的世界会很大，他和她也不会是一路人。

太多的人想去寻找生命中最对的那个人，而阮依依只想试着成为某个人生命中最对的那一位。她相信爱的力量、相信改变的力量、相信爱情的缝缝补补，而不是试过就放弃。

大学时代的模范情侣，如今都各奔东西，但谁也没有将最后那根牵连彼此的线给剪断，他们一边提心吊胆，一边又挣扎不堪。

阮依依最后一次跟那个男生吃饭，已经入夏了，半夜的马路边随处可见大排档，有很多失眠的人在这里喝酒、聊天、谈情说爱，一旦有了爱，就会有争吵，所以吵架的人不止她一个，满世界都有，就连他们吃个大排档，都碰到一对情侣在吵架。

“有病吧你”男的骂道

“滚”女的吼回去

两个人僵持不下，最后背道而驰

可谁又知晓，爱曾让他们面若桃花，春风十里不如你

而如今，爱也让他们面目可憎，仇深似海不想相见

阮依依只觉得好累

“干杯”男生举起杯子一饮而尽，都没管她杯子里空空如也，此刻的他只想喝酒，好让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暂时忘掉一切烦恼。

坐在对面的阮依依就这麽看着他把自己给灌醉，她很想帮他，却无能为力，所以只能陪着他。

那天的最后，男生醉的不省人事，被阮依依背回了家，在楼梯口，遇见同样喝的醉醺醺归来的他的女朋友。

除开那一次鬼使神差的在桥下相遇，这是她们第一次相见，长期情绪压抑的阮依依和她吵了一架，内容当然不外是“你怎么和我男朋友在一起”以及“你是他女朋友为什么不看好他”之类的，两个女生吵架时，那个男生被无可奈何地甩在了电梯里，脚伸在电梯口，电梯门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就像《无间道》里的最后一幕，梁朝伟死掉的那个镜头。

写着这篇《年少》的时候，电台里应景的播了一首《年度之歌》第一次听还是高二时和苏逸唱k，她唱给我听过。

“曾经拥有的春季，曾经走过的谷底，人生是场兴替，忽高也忽低不输气势。回忆装满抽屉，时光机里的光辉，人生艳如花卉，但限时美丽，一览始终无遗。”好多年了，还依然记得苏逸的爱情，那是她单纯、质朴的少女时代。

以后和别人聊天的时间不可以超过这次。只有我可以和你打这么长时间的电话。电话结束时，那个男孩这么说。

那时她十五岁的一个晚上，他给她打电话，打了整整一个通宵。吓坏了她把房门关紧，生怕爸妈听见只能小声地应答。起先还听着，听到后来已经意识不清，快睡着了，只好抱着话筒嗯嗯啊啊。他像是瞧见那场景，忽然拔高声音，把她吓得顿时清醒过来，然后又轻轻的愉快的和他接着说下去。

聊了些什么呢，这么多年后，已被渐渐淡忘。而打电话的那个人，还一直记得。

那时候男孩对苏逸很好，他们坐的地方靠近窗户边。冬天的时候，冷风呼啸，她微微一缩肩膀，他便立刻替她关上窗子。她发了烧，班主任和好朋友还没有着急呢，他却急得吼班主任，打电话，你快打电话给她爸爸呀。他也会捉弄她，搞恶作剧，吓她一跳，再得意扬扬地笑。

他笑起来，眉眼里都是笑意。

他是一个霸道的人。

那时，有许多女孩喜欢他，喜欢他的女孩里就有她的同桌。

同桌小声地问她，你是不是喜欢xx？

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喜欢的是xxx。

xxx是他小学时认识的玩的最好的哥们。

这句话不知怎么辗转传到他的耳里，他跑到她跟前，狠狠地问，你真的喜欢xxx？她点点头，郑重无比的承认。

那一刻，男孩眼里的星星好像一瞬间全熄灭了

多少年后，她还记得这一幕，他狠狠地生着气，极其失望的看着她，恨不得咬她一口，把她给掐死。

最后，他收起所有的表情，好，那你就喜欢他吧。

接着，他在几天之内迅速决定追求另一个女孩，并开始了长达几年时间轰轰烈烈的浪漫。浪漫的、搞怪的、让人艳羡的事不知道做了多少。他对那个女孩也很好，加倍地好，好得所有人都知道。

后来的同学会上，大家谈起往事，都还记得他那几年疯狂举动。很多人都对那个女孩羡慕至极，这如火的青春。

可是后来，他和女孩分手了。后来，他去了一所理工科闻名的学校。再后来，他也没有联系过她。

有些秘密，藏在这看似从交集的人生背后，谁也不会知道。毕业那年，他去往远方。临走前，他来到她家楼下。窗口亮着一盏灯，那是她的房间。默默望了那么久，他一定不会认错。他打电话把她叫下楼，说要载她去兜兜风。没等她作出决定，他又立刻开口，这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了。真奇怪，这些年从没说过什么话，偶尔在走廊看见他，他看到她，神情也是淡漠的。如今他就要离开这座城市，最想见的人却是她。

然后载着她兜了一圈，最后到了操场上。两个人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相对无言。那天，他没有亲她。那天，星光漫天，两个人坐了很久。这个骄傲的男孩把她送回家时，忽然对她说，我这几年挺疯的，以后不会这样了。

女孩诧异的看着他，他继续淡淡地说，你知道吗？如果你那时喜欢的人是我，那些事就都是为你而做。他的疯狂，他的执着，他的热烈。全部全部，所有所有。

这个故事是我的朋友转述给我的，十二月，我找她见面，她所在的城市下起了初雪，初雪让人想起告白，想起初恋。又恰好前些天电影《我的少女时代》热映。从地铁站出来，我们聊起她的少女时代。听完全过程的我问她，难道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明白他喜欢你吗？

我问她，为什么假装不知道？她沉默了，没有回答我。

快走到路口时，我听到她忽然地说了一句，那个时候，我的同桌喜欢他，常常和我讲他的事。我同桌是我那时最好最好的朋友。

她的同桌说喜欢他，她要保护自己的友情。她说喜欢他的哥们儿，于是他只能愤然地转身。

和成人世界不一样，没有那么多的过后解释，也没有那么多的双得和双赢。它是这样细微、敏感、热烈、决绝，它是这样单纯、明亮，却界限分明。

它很容易便错失了，它分毫不讲道理。有部电影的宣传语，真的超级经典：“爱对了是爱情，爱错了是青春”。我们都曾付出真心，以不同的方式。我们只是当时理解不了彼此，谁也不欠谁，爱情无需缅怀。你是那些年月里最烈的酒，我是真的认真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