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意间在胸口发现一个小硬块,到手术切除,短短十多天时间,我毫无征兆地从一个健康人变成了一名乳腺癌患者。命运跟我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在我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就被划进了那个人们谈之色变的可怕的阵营。
手术前并没有确诊,我是从手术室出来才知道肿瘤是恶性的,那个时候已经完成了切除和后续手术,这个消息并有在我心里翻起多大的波澜,不管它是什么样的存在,都已经干干净净地离开了我的身体,仿佛这件事情已与我无关。出院的时候,从住院记录的结果上看到了“癌”字,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白纸黑字的定判,说实话只觉得有点乌龙,像是听了个不知所以的冷段子,觉得应该笑,却找不到笑点。而真正感觉到自己摊上事了,是在术后复查的那天。经过半个月的恢复,手臂还是不能活动自如,医生详细讲解了手术的过程,我才明白先前的手术并不像我理解的那样简单。而且,我还被告知要接受放疗和至少五年的内分泌药物治疗。一切才刚刚开始,而不是我以为的快结束了。
我意识到我也许正在经历一件不幸的事。从陆续来探望我的人们的言语中更是证实了这一点。“别担心,现在医学很发达了”、“你要有信心”、“谁谁谁当年得的也是这个病,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他们善意的安慰无不表露出对遭遇不幸者的同情。有时处在这样的情境中,你不得不被迫承认自已是走了霉运的那个人。我其实真的不担心自己还能活多久,这种早期癌症的治愈率是很乐观的。正因为还要活很久,所以我必须听医生的话,接受以后漫长岁月里的治疗和监测所带来的种种限制。隔三岔五就得跑医院接受各种复查,定期找医生开药,放疗和长期服用药物是否会产生严重的副作用,我不清楚。最要命的是,适当的忌口总还是要的,我喜爱的油炸食品、烧烤、饮料,虽然不说绝对不能再碰,但是不可以再肆无忌惮。对于我这种追求自由的灵魂来说,这种禁锢有点太过煎熬。
我找了很多资料,关注了很多平台,去了解癌症。其实乳腺癌高危人群所列的几类对象,哪一类我都不在其列,我只不过爱吃点垃圾食品,生活上有那么几个诸如晚睡之类的坏毛病。癌症就这么落到我头上,似乎真的很不幸。但幸运与不幸从来都是相对的。我看到了很多患者的故事,一些情况非常严重的患者,不断在找寻更好的治疗方案,在找寻克服痛苦的办法,在病情复发恶化后继续顽强抵抗,他们无一不告诉我,活着有多重要,在生死面前,什么都可以舍弃,何况是那些根本不值一提的肤浅的所谓自由。在这个群体中,我何其幸运。乳腺癌初期发现率并不高,对于一个从不会主动关注自已健康状况的人来说,偏偏就是那天随手一摸发现了肿块,然后鬼使神差地去看了医生,果断地决定马上手术,没有延误半点时机,一切更象是命运刻意的安排。同为病患,有人毫无商量余地就要被切掉整个器官,有人被化疗折磨得痛不欲生,有人病灶转移扩散无计可施,这些更困难的事,我通通不用面对。手术后主治医生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运气真好”。我想,是的。
我更相信命运所有的安排都有它的玄机和道理。疾病,也许是命运额外的馈赠,它以特别的方式,挡在我们前行的路上,告诉我们有些问题该好好思考,告诉我们有些事情是时候做出改变,告诉我们换个角度发现另一些美好。命运将我们带进一条泥泞的道路,这一段,也许我们将走得缓慢而艰难。然而慢下脚步,你会发现,周边那些熟视无睹的风景变得不一样了,那些我们曾经无视的东西,那些轻而易举得到的,拥有和失去不过在转瞬之间,你开始明白珍惜的意义。
有人说,身体垮掉的要时候,连招呼都不会和你打。感谢命运,和我打了声招呼,不至于让我狼狈到措手不及。我还没有和死亡近距离接触,就有一双手将我拉了回来。我无疑是幸运的。而那些在死亡线上徘徊过的人,那些挣脱死神重新回到生活的人,我真心觉得他们更是被命运眷顾的。真正的幸运,不是你从未曾在悬崖边走过,而是你虽面对悬崖却没有坠落,是你虽坠落悬崖却仍旧安好。这个世界最炫酷的词,叫做有惊无险。
不幸,从来只是别人给的定义。此刻,我的世界里还拥有那些谁也拿不走的东西,内心平和,希望依然,人生之大幸运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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