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爷是个锣锅儿,个儿本来就不高,再一驼背,就显得更矮了,但对童年的我来讲要爬上他那像拆断了似的背还是很吃力的。
打我记事,马爷就是一个人。听奶奶说马爷从前是个光棍,后来找了个女人,带来一个女娃,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那女人和女娃都去世了,就又剩马爷自己了。
马爷的那个女人生前救过我叔叔,后来叔叔也就认了马爷为干爹,于是两家人也就亲蜜起来。
我家离马爷家不远,几十米的样子,我记得过一个水沟儿就到了。
马爷的房子是用泥堆起来的,房顶是茅草。从外面看,由于下雨墙上会用一些小泥球儿,揪下来用手一捻,像面一样。老人们说谁要是在外面水土不服了,就揪点这些泥球碾碎,喝水的时候放点就好了!我不知道真假,但从此对这土墙充满敬畏。
马爷的房不大,中间是堂屋,左边是放粮食和杂物的地方,右边就是他睡觉的地方了。卧室里有一张大木床,又高又宽,我小小的个儿每次上下都很费劲。屋里常常都是昏暗的,即使点了煤油灯也还是昏暗的。后来扯上了灯泡,30瓦的,灯光黄丫丫的,这整个屋里看起来还是昏昏的。也许正是这昏暗让我对那充满好奇与想像。
村里有一二十个孩子,包括他老马家的孩子,但马爷唯独喜欢我。我也唯独喜欢他。
奶奶说我三两岁的时候就喜欢往他那锣锅儿上爬,只要见到马爷蹲下或坐下,就往上爬,也爬不上去。他也不嫌烦,见我试了很多次上不去,一只手绕到背后拖着我的屁股,我俩一起使劲儿,我就上去了!
马爷喜欢赶集,几乎是每集必去。也许是一个人孤单,想热闹热闹。每回赶集回来总要买些零嘴儿,然后偷偷地给我塞一兜!还不忘叮嘱我别让别的小孩儿看见。
马爷喜欢攒火柴盒,火柴用完了,把火柴盒留着。我每隔几天都要去“搜刮”一遍。有时候能搜一两个,有时候能搜到七八个呢!拿到火柴盒后,就把每个火柴盒都抽开一半,然后把他们连起来,于是我的小火车就“造”好了!多年以后,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马爷喜欢攒火柴盒才让我有的玩呢,还是因为我喜欢玩火柴盒他才会攒着。
马爷眼神不好,而且是越来越差。村里人都叫他“马瞎子”。村里人常拿他开玩笑。每次见马爷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他们就故意问“是不是又把庄稼锄掉了把草留下了”。
我常常担心他做饭的时候会不会多放盐或少放盐。不过,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做饭还很好吃呢!我最喜欢吃的就是马爷做的咸南瓜粥,每次我都吃到撑得吃不下为止。还有就是炕馍。这种馍更像饼,发面做的,有两厘米厚吧,外面焦里面软,越嚼越甜!每次我都是双手抱着一大块,边啃边跑着玩儿!
童年总是溜得那么快,而我也总是伸着脖子踮着脚尖想快快长大。终于我上了初中,家也搬离了马庄,我也就离开了陪伴我整个童年的我的马爷。初中时还时常回去看看,马爷的锣锅儿越发弯了,眼神也越发模糊了,不过老远还是能认出我来。
高中我去了外镇上,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高三的时候听家里人说他走了,埋在了庄西头的地里,也立了碑。我没见他最后一面,没去为他送葬,因为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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