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恩接着刚才的话说:“游戏主义,我已经写出来了。你看。”说完,陈可恩就把那张写满理论的草稿纸递给了何道语。何道语接后之后,便认真看了起来,他越看越惊。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大学,有种“正在上马克思主义课”的感觉。
何道语说:“厉害了我的哥,还真给你写出来了。我还以为写不出来呢。”
陈可恩说:“花了我三天时间,死了一堆脑细胞才完成的。钱能不能先给?我急用。”
何道语说:“需要多少钱?你说。”
“我欠房东两个月房租,这里需要四千三。”陈可恩话还没说完,何道语就挥了挥手,转了四千三过来。见何道语这么爽快就把钱转了过来,陈可恩心里泛起了一连窜的想法。只要再给他三个月时间,他一定会好好修改小说。陈可恩打算把小说改成审稿君说的那样,文字不仅优美,而且内容还富有人生哲理。除此之外,他还要小说里的主角的性格重新塑造一遍。
美国女作家玛格丽体·米切尔花了十年时间完成一部伟大的文学作品《飘》,故事以亚特兰大以及附近几个种植园为背景,描述了南北战争前与后南方人的生活,女主角斯嘉丽便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艰苦生活着。她原是个拥有上百位仆人的农庄主的千金小姐,后因为战争,把这一切都摧毁了,但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沉沦在过去的繁华当中,而是靠自己的双手一点点改变生活。她的这股精神,吸引了经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在经历萧条经济的读者们的喜爱。读者从《飘》寻找到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陈可恩也想塑造出一个这样的主角来。想要将原有懦弱的主角改成能够战胜厄运的人,他至少需要三个月时间。房租加水电,每个月需要2100元。在他不追求美味的情况之下,每个月的伙食费需要1200元。三个月,合计需要9900。见何道语正在研读他写的理论体系,陈可恩其实有点不好意思再要钱。他知道何道语也不容易。但为了小说,他没别的选择,只能开口。
他接着对何道语说:“我还需要一笔钱,大概一万块左右。”
“一万块!”何道语抬起头,看着陈可恩。
随后他沉默了一会儿。最近他过得其实不是很顺。自从辞掉程序员工作以后,他就窝在家里直播了一年,每个月收入勉强达到四位数。不足之前的十分之一,不过他倒没觉得这又什么,毕竟他喜欢做直播,传递一些有价值的观点。他们的父母看不下去了。一个年轻人整天打游戏,有什么前途?经过几次争吵之后,何道语从家里搬到了出租屋。
为了解决房租和吃饭问题,何道语不得不找一份工作。见房产经纪人这份工作可以外出,他便接受了。虽然底薪很低,一个月就2800,但好在这份工作很自由。有客人来,何道语他就带他们去看房子,没有就待在办公区玩游戏。做了三个月以后,他觉得收入有点低便提了离职。当然,这跟他随便应付工作也有关系。经理呢,没有同意何道语提的离职,原因:招到一个便宜的员工太难了。
后来,经理与何道语商定,只要有顾客来,打电话给他,何道语就带客人去看房子。何道语同意了这个要求。之后他就在出租屋里搞直播,有电话就下楼,带客人去转一转。但一个人在出租屋直播久了,难免觉得有点无聊、有点孤单。这跟在家里直播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在家里主播,心很安定,而且还觉得有点爽。但在出租屋直播,每当游戏结束时那一丝孤单感便会缠绕他。然后他就变了,变得喜欢热闹。他喜欢到网吧打游戏。这就有了陈可恩与何道语见面的场景。
一张口就要上万块,这是准备掏空他两年存款的节奏,何道语忍不住问道:“怎么需要那么多?”
陈可恩说:“改小说,需要三个月。如果没那么多,给七千也行。我把时间压缩到两个月。”
何道语感到诧异说:“改小说?你的小说已经写好了?到了改稿的地步了?”
陈可恩说:“嗯,写好了。前几天就投稿了。”
何道语好奇一问:“出版社那边回复了嘛?”
陈可恩实诚地说:“投了十五家,三家回了拒稿信,另十二家至今杳无音讯。”
何道语问:“他们拒绝你的理由是什么?”
陈可恩说:“说我写的不好呗。还给我回复了一页纸那么长。”
“这样啊。”说到这里,何道语沉默了起来。早在两年前,何道语便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即便工作一辈子,也无法在深圳买一套房。于是他考察周边的朋友,想知道有谁在创业。从广州回来的陈可恩,成了何道语要投资的对象。写小说虽然不等同于创业,但收益却非常丰厚。据他所说,网络作家唐家三少,一年的版税收益就高达上亿。他也想分一杯羹。
出版社拒绝陈可恩,也意味着他的投资计划失败了。如果只是一家出版社拒绝陈可恩,那还好说,毕竟审稿君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可是,十五家出版社,何道语不相信个个都看走眼了。他们没有看走眼,那就说明陈可恩的小说达不到出版的条件。如果他继续投资下去,那么他的钱注定打水漂。
何道语挠了挠后脑勺说:“你把刚才的钱还给我吧。十二家没回复你。我觉得没有必要修改了。”
这话虽然是从好朋友那里说出来的,但伤害并没有因此减少半分。
陈可恩闷闷不乐地低下头去,然后把何道语转给他的四千三退回去。
他正在接受一个艰难的事实,那就是:连何道语也不相信他的小说还有出版的希望。
何道语说:“这样,我也不白要你的理论体系。一天,我算你一千块,形同一字千金。如何?”
陈可恩说:“行。”
何道语转了三千块过去,之后他说:“我们打把游戏,放松放松?”
“算了,没心情。”陈可恩说。
当他从网吧走出来之时,烈日当空,地面散发着一阵阵气流。娇贵的少女们不是躲在咖啡店吹空调,就是待在家里练习神奇的化妆术,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上班族撑着伞快步往地铁口走去。陈可恩知道,自己要在太阳的暴晒之下走很长一段路。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去,原本冰冷的手脚在太阳的照射之下逐渐恢复了温度,甚至还出了一点点汗。地面传来的热气弄得他心烦意乱,金色的阳光照射在后背上,白色衬衫不一会儿就被汗水弄湿了,黏糊糊帖在他后背。如果把他的衣服拧成一团,能有七八滴汗水掉下来。街道的两旁只有少数几家烟草店还没开门,其他商家都打出了遮阳伞。他一会走进遮阳伞庇护的范围,一会又暴露在阳光之下。当汗水不断从脸颊上向下流动时,他用白色衣领去擦掉。此时他顾不上这样做,衣服会不会很难洗干净。
沿途中有几个热情的促销员,邀请他进店品尝最新推出的奶茶。陈可恩没有搭理他们,他只想快点回到出租屋,然后一个人静静地待会。陈可恩看到街上有个年轻人,一边吃着两块钱的葱油饼,一边打电话跟他的朋友吹牛说:“今年在深圳赚了十几万。”转而想到自己前不久在朋友圈里说了那么多豪言壮语,脸颊顿时间就传来了轻微的刺痛感。
他将最近三个月发表出去的动态全部删除,并且设为三天可见。他不想让大学同学们知道他最近的状况。当他路过一家网吧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想起了何道语那个家伙。“他居然不相信我的小说还有出版的希望!”一种莫名的愤怒从陈可恩心里冒了出来,然后他把何道语从微信里删除了。只要再给他三个月时间,他一定可以把《二十岁那年》改到审稿君满意。
“等我的小说出版了,何道语你就等着哭吧。”陈可恩说道。
脸颊的两侧,有汗水向下流动,弄得他觉得有点痒。他用手擦了一下,然后将汗水甩了出去。这时,他注意到街上的所有人都在享受午后的惬意。一只狗狗趴在火锅店门口呲着牙齿,让冷气清理卡在它牙缝里的残渣。有几个小孩从街道另一边传来忽高忽低的笑声,他们似乎在弹玻璃珠,又或者是玩捉迷藏。总之而言,他们都很开心。只有他一个人在经历失败。
当他路过一家咖啡厅时,发现这里面的人都非常忙碌。有个白领,她的脑袋向左用力压着手机,双手在键盘上快速回复顾客的邮件。还有,几个高中生相互吐槽老师布置的作业有多么离谱,之后又聊最近谁和谁走得比较近。他们一个个都积极向上,对生活无不充满美好的期望。然而,陈可恩对未来却失去了信心。刚刚燃起的希望早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我不可能成为小说家了。”想到这里,陈可恩心里难过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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