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

惜

题记——最好的年华，奉献最美的理想，怎会可惜呢？

01

杭州下起小雨了。

雨天的杭州，总是那么令人郁闷。

可是，更让我令我郁闷的是，收到我师姐的一条微信的信息。

那天，我刚做完实验，从细胞房出来，回到休息室，打开手机，就看到她给我发的信息。

“我不回去做科研了。”

之前，就听师姐说，想放弃科研了，可是，总是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直到看到她发的信息。

我就急不及待回了一句，“啊！你真的放弃了。”

随后，微信聊天界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等了很久，却看到她发过来只有几个字。

“嗯！就这样吧！”

“我准备开个卖衣服的店，现在先在微信上卖，试试水，帮我拉拉人呗！”

此时，我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该不该劝她别放弃，我真的不知道。然后，半开玩笑地回她一句，“真羡慕你脱坑。”

然后，她回了三个嘻嘻表情。

之后，我回到细胞房，坐在超净台前，拿着移液枪，呆呆地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实验基本也没做了。

我震撼的不是师姐离开科研，去卖衣服，而是这个社会为什么连这么热爱科研的人也留不住，逼着她离开。

我呢？最后是不是也会被生活和社会所强迫，而离开科研吗？

02

那时候的师姐，很年轻，对科研充满着激情，每天晚上12点过后，才回宿舍，早上又是第一个到实验室。每次看到这么为科研拼命的师姐，我都会自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科研。”

其实，我的实验都是师姐教的，她教的不仅仅是实验的操作，更多的，让我能够对于研究有自己的看法。在这一点，深深影响我到现在。

我依然记得有个傍晚，我到实验室准备跟师姐做实验，刚好灭上细胞台，她就跟我说，我们出去逛一下校园吧，散散心，细胞台灭好也要半个小时。

于是，我们就在校园里，瞎逛，陪伴的是校园广播播放莫染的《给苏格兰友人》。

“关于生存和理想的问题，到今天还是搞成一团糟……”

“师弟，你觉溶瘤病毒治疗肿瘤会成功吗？”师姐突然间问我。

我对于师姐突然而来的问题，不知道如何回答，毕竟那时的我还是一无所知的菜鸡。

还没等我回答，师姐又接着说，“我觉得会成功的，我从高中开始就觉得会成功的。以后，治疗肿瘤不会单单研发药物，会用像基因芯片的方法，知道肿瘤发生是由什么基因产生，然后，利用溶瘤腺病毒可设计性，如，带某一基因，或改变启动子等，改造出特异治疗的溶瘤腺病毒对病人治疗。”

后来，高通量测序的技术的成熟，人工智能的开发，精确治疗提出，这些都好像开始让设计特定溶瘤病毒治疗肿瘤提供可能性，相信不久将来，就如师姐的预言那样，高通量测序和人工智能作为上游，分析每个人肿瘤发生是由那些基因异常引起，溶瘤病毒作为下游，根据上游的结果，设计出有效高靶向的溶瘤病毒去治疗。

可是，世事难料，当初对于溶瘤病毒未来发展有着深刻了解的师姐，如今，却逃离了科研，成为一个普通卖衣服的女人。

不是说卖衣服是什么不体面的工作，只是感叹，本来一个能够引领治疗肿瘤改革的人，最后落得如此下场，把十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如何教人不痛心。

03

其实，师姐逃离科研，也不是毫无征兆。

人终究难逃结婚生子，挣钱养家。

今年的师姐，已经32了，就如老人所说的，如果命好，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可是，32岁的师姐，不要说结婚了，男朋友也没有一个。

她有时候，也跟我聊起，她年纪大了，家里也催婚了，不过，她还想把她的那个项目做出来，结婚还是推后。

可是，科研就是个淘气的小孩，总是不按你所期待发展。师姐，毕业5年，留组做项目，可是，5年来进展很难，但也总有点希望，就这样拖到32岁，也把一个最该结婚生子的年纪拖没了，成为如今相亲被嫌弃，自由恋爱又没合适的别人眼中的老女人。

其实，真正压倒师姐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导师和科研风气。

在这5年间，师姐会跟我抱怨，她导师就知道怎样发影响因子高的杂志，从来都不想，做一些有意义的研究，怎样影响因子发得高，就怎样做。而她，就想做有意义的研究，所以她忍受着年纪变大，家里催婚，就想着把自己的研究做出来。

可是，她导师觉得她的研究做得太久，就一直劝她别做了，但倔强的她，就是想做，她也觉得她导师，不可能再忍受不能快速发文章的研究了。

于是，她联系了很多学校的博导，只要有人能允许她能够做自己的项目，她就能过去读博。可是，所有导师都拒绝了，甚至有导师，嘲讽她，我就是想招能帮我做实验就行了，不需要浪费我试剂的学生。

或许，就是这样，容不下她的项目，就是容不下她。

我曾经问师姐，“为什么不忍受一下，做别人的项目，读完出来，再做自己项目！”

“假如此刻我妥协了，读完博士，成立自己实验室，那时的我，可能又再一次妥协，为了生活发论文，于是终究会成为只会发论文的机器，并不是为真理而战。”

“我觉得我的一生，就是为这个项目而生，学位，资历，能力等这些都与我无关，只要能把这个项目做出来，我也就满足了，科研人生也无遗憾了。”师姐接着说。

其实，到现在也不太懂她所说的，或许，她的科研与我们不一样的吧，她的科研就是完成和实现她的项目，而我们就是漫无目的地发现，好的，坏的，有意义，无意义，最终都只为了转换成影响因子的论文。

04

结局不是公主嫁给王子，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32岁的女人，放弃自己人生理想，单身，回家卖衣服，这样的结局心酸吗？

我不知道，可能到时，我也会这样，抛弃自己所学一切，重新开始。

我写下这篇文章，原因有二，其一，师姐逃离科研界，觉得自己会不会重蹈覆辙，心情很压抑，难以倾诉，记录一下，也当情绪发泄，其二，想推荐一下我师姐的微信公共号：喵喵小屋mm，和微信：MMXW0815，想买衣服和找女朋友的，都可以加一下，能帮忙的只能这样了，也希望她因祸得福，遇到自己的王子，从此过上没耻没臊的幸福生活。

很多人看完了，觉得很假，那就对了，其实，一切都是假的，除了我师姐卖衣服是真的，还有，这也是为了给我师姐找男朋友告别单身的伟大营销（这才是终极目标），渣男勿扰，毕竟我师姐经不起欺骗了。

杭州的雨终究会停的。

后记

师姐的项目是什么？很多都知道，溶瘤病毒能被人体清除，而发挥不出溶瘤病毒的治疗效果，而她这个项目，就是为了实现溶瘤病毒体内长期存在，不被清除，真正能够发挥溶瘤病毒治疗能力，成为治疗肿瘤一把利剑，同时，也是为了衔接高通量测序和人工智能检测，实现溶瘤病毒精确治疗。这是我所能知道她的项目的冰山一角。

                                  ——逆行小肥侠

                                        2019.3.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