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个梦,又长又短。
小姑娘坐在一个大大的院子里,周边没有围墙,旁边趴着一只大白狗。院子的前方有一片橘子树,青皮的橘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诱人的光,小姑娘吸溜着口水走向橘子,大白狗晃着尾巴跟着。四五岁的小姑娘爬树甚是麻利,不一会儿嘴里塞满了橘子,那酸涩中带着微甜的滋味在以后的时光里再也没吃过。“又在偷吃橘子,哎呦我的小姑奶奶,酸不酸?你是等不到它熟的时候吃吗?”微嗔的声音传来,小姑娘嗖的一下跑远了,嘻嘻的声音“姥姥,不酸,好吃。”
桑葚树下,小短手使劲够桑叶,“姥姥,我们为什么要摘桑叶?”“蚕宝宝饿了要吃桑叶,等它吃饱了变成蛹换成钱给你买好吃的。”“蚕宝宝会不会变成蝴蝶飞走?它飞走了我怎么办?”
小溪旁边,小姑娘蹲在地上吭哧吭哧的洗花生上的泥,举着不成熟的小花生问身边的姥姥:“姥姥,我们回去煮这种花生吧,甜的好吃。”姥姥一边干活一边摇头笑骂“小吃货”。
“呜呜,大鹅死了,呜呜,姥姥我们把大鹅埋了吧!”五岁的小姑娘哭的撕心裂肺。姥姥叹气“大鹅不能埋,埋了就浪费了,看看你这没二两肉的小身子,得补补,咱们家多久没吃过肉了?”小姑娘咂咂嘴,肚子一阵咕噜,好久好久喃喃的说:“姥姥,我想吃肉!”
赶场的人坐在宽大的船上侃侃而谈,小姑娘窝在姥姥的怀里晕头转向。船到码头,小姑娘看到集市上的琳琅满目瞬间满血复活,这里看那里瞧眼花缭乱。等抬头时,才发现自己抓着一个陌生人的手,吓得转身就跑,到处找姥姥。直到姥姥急冲冲赶来,那好像是她第一次挨揍,揍的她龇牙咧嘴,心悦诚服。
……一场场,一幕幕深刻在记忆里,长的好似过了一生,短的却是大梦一场。
直到火车的鸣笛声惊醒了我,绿皮火车哐啷哐啷宣告了一场离别,那一别就是三十年。(我一直奇怪那么久远的记忆怎么会那样清楚,后来才明白,有些记忆并不是忘记了,而是暂时存放起来了,它总会在某一个时刻出来提醒你,你看你经历过事情,你爱过的一切都存在。)
门外若无南北路,人间应无离别愁。
手机里保存着一张视频截图,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太太带着满脸病容正慈祥的看着我,这是我保留姥姥的唯一一张照片也可以说是我与姥姥的唯一合影。
今年5.20号,我收了一个特殊的转账红包,这个红包在我生日那天拒绝过,我一直觉得到了这个年龄还收长辈的红包有点过意不去,只是没想到刚过去十余天又转了过来。我依旧拒绝,妈妈打过电话来,说过一会儿姥姥跟我视频,她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要我收下,要顺着老人家的心意。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手机在手里颤抖,妈妈还在说,不要哭,一会儿和姥姥说话和平常一样就行,要不然她该难过了。后面还说什么记不清了,就是脑子里乱乱的。刚稳定好情绪,视频打过来,接通后姥姥说了三句话:照顾好自己,把娃娃带好;姥姥祝你以后大富大贵;我让你妈妈转给你的钱,不要不收这是我的祝福也是我留给你们最后的念想,都有的,要收下。我懵懵的听着,看着她的脸,我突然意识到也许这一次就是我与姥姥的诀别,当时我不自觉的按了截屏,留下了我们的唯一“合影”。她很累,身子很弱,讲几句就开始喘,她认真的把每个字讲与我听。我看着她,哽咽着只问了一句;姥姥,你们那边热不热,要好好的……。便再也讲不出话来,躲在视频外她看不到的地方泪如雨下。后来,我无比后悔自己的笨嘴拙舌,我应当告诉她,我爱她,我希望她好好保重身体,长命百岁。
三天后,妈妈告诉我姥姥离开了。那个时候我忙的脚不沾地,一天只吃一顿饭,手臂越来越僵,连一场送别都没有参与。所以留在记忆里最清晰的姥姥反而是满头黑发,身体硬朗的形象。
中元节,鬼门开,他们都说今天是阴阳两隔亲人们的团圆日。以前我不信鬼神,现在我信了,鬼神之说不是迷信,而是人们的一种精神寄托。我的姥姥一定很忙,她一定走了很多路,她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人。听说今天的月亮很圆很大很亮,我这里阴天看不到,但是我希望她那边的月亮能照亮她回家的路。有风吹过我的脸庞,仿若小时候她亲吻我的脸颊。我仿佛看到她轻轻的拥抱她的每一个亲人,慈祥又安逸的说:好好生活,再见了!一如她离世前把每个人都记挂在心照顾周到。
借用一段话:每段被祭奠的时光,都是未完成的遗憾,中元节,愿所有没有来得及好好道别的离开,都会以另一种方式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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