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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烛在我的胡思乱想中慢慢燃尽，烛光越来越暗，我也越来越困，打着哈欠趴在石台上睡着了。睡梦中，隐约感觉好像有人帮我把神父室的木门关了起来，然后飘进了忏悔室，应该是太累了，我并没有在意，门关就关了，明天早上再开不就得了。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从忏悔室传来，让人感觉叹气的人似乎已经活了很久很久。
“我来了这么久，你居然还能睡得这么香，看来今天喝了不少酒阿，唉。”过了一会儿，忏悔室再次传来了叹气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令人无法忍受感到窒息的寒冷。是的，是毋庸置疑真真切切的寒冷。
这并不是正常的天气降温，正常的天气降温不可能让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感觉犹如掉进冰窖一般。我本来还处于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状态，在这股冷气中瞬间就被冻醒了，发现自己呼出的空气转眼就结成了冰晶，哆嗦着身子想把木门拉开，从神父室里往外逃。
无奈，当我的手摸到木门时，发现木门已被一层厚厚的冰块冻住了，无法移动分毫。原本已燃尽的蜡烛竟然在我眼前重新亮起了火焰，那是冒着冷气的火焰，从来不曾见过的透着妖异气息的蓝色火焰。
还好我随身携带着一瓶苏格兰黑牌威士忌。这股冷冽的气息似乎对酒产生不了影响，并没有将酒冻成冰块。我打开威士忌的瓶盖，对着嘴猛灌了好几口，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透到胃里，热量从身体内部涌了出来，感觉没像刚才那么冷了，稍微缓解了一下眼前的困境。
“你是谁？”我打着哆嗦问道？
“我，是来向上帝忏悔的人，可以算是一个忏悔者。”忏悔室传出来的声音非常苍老，感觉是从一个老人的口中发出来的。
“如果你想向上帝忏悔的话，就不能把我冻死，我是瓦加索教堂现在唯一的神父，是你向上帝传话的桥梁。”我又灌了好几口威士忌，强忍住寒冷带来的疼痛大声说道。
“你带了瓶苏格兰黑牌威士忌，说明你应该是传承者，奇怪，为什么你跟普通人一样完全无法挡御我的寒气，虽然你会觉得有点冷，但不应该这么辛苦，你身上没有戴着瓦加索教堂的项链吗？”忏悔者奇怪的问道。
瓦加索教堂的项链，应当就是教父当年送给我的那条钻石项链。刚才康斯坦丁睡前嘟囔着说好看，我就顺手拿下来戴到他脖子上了。教父留给我的信里交代，凌晨到告解室的时候记得要戴上项链，原来它是用来防身的。教父在信里也不说清楚。现在我身上没有项链，只能靠自己了。我又喝了两口威士忌，浑身颤抖打着哆嗦说道：“我有项链，只不过忘了戴在身上，既然你是瓦加索教堂的旧相识，我又是教堂神父，大家总算是自己人，没必要一出手就伤人吧。”
忏悔者沉默了一会，我在寒冷的神父室里都快被冻晕了，心底深处的草地上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当第一万零一头神兽也开始嘶叫时，才听到他慢条斯理的声音：“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那咱们就聊一会。”
他的话音刚落，我周围的空气就暖和了一些，虽然还是会感到寒冷，但总算是属于可以接受的范畴。我呼了口冷气，客气地问道：“不知尊驾到教堂来是要忏悔何事？”
“不着急，既然你没戴着瓦加索教堂的项链，我就不急着忏悔了。神父，我有个问题，你这辈子见过神吗，如果没见过，你真的相信有神的存在吗？不要想着敷衍我，如果让我觉得你是在信口开河，我完全不介意让你马上变成冰块。”忏悔者的声音冷酷而无情，听得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放到嘴里，哆嗦着靠近那团蓝色的妖异之火，把香烟放到火焰中，用力地吸了一口，烟丝发出光芒，光芒不是金色的，是冷冽的蓝色。我苦笑着摇摇头，又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用蓝火点燃的香烟味道有些辛辣。拿起手上的威士忌，灌了自己一口，微醺的感觉不错，可以用来代替恐惧。香烟可以点燃，说明我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并不是幻觉，他并没有控制住我的意识。
我灌下威士忌后，沉默了一会，苦涩地说：“我来瓦加索教堂当神父是因为我在过去的生活中活得很失败，刚好有这个机会，所以过来碰碰运气。你问我见过神吗，我可以回答你，我跟这世间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从未见过神，最多见过神父，对了，我现在自己就是神父。你问我是否真的相信有神的存在，说句实话，没遇见到你之前，我是将信将疑，今天碰到你，我觉得应该真的有神存在，你刚才所做的，不就是神迹吗？”
“我不是神，我原本是个人，现在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什么。刚才也不是神迹，最多只能算是幻术。”忏悔者沙哑着声音说：“你不用讨好我，我独自在黑暗的夜空下已行走了许久，见过这天地的火树银花，璀璨星空，也看过这世间的哀婉凄凉，苍茫空洞，走到最后，不过是“寂寥”二字而已。现在想来，问你是否真的相信有神的存在好像还为时过早。不过你作为侍奉神的仆人，不管称不称职，都有责任回答我的问题，那我问你，你读过《创世纪》这本圣书吧？”
还好，要来当神父之前，怕被镇公所的工作人员和教堂信徒询问教义，我稍微翻看过一些教会书籍，作为“起源之书”的《创世纪》，当然翻看过。我吸了口烟，点头道：“《创世纪》自然是看过的。”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神说，诸水之间要有空气，将水分为上下。神就造出空气，将空气以下的水，空气以上的水分开了。事就这样成了。 神称空气为天。有晚上，有早晨，是第二日。…………神看着一切所造的都甚好，是第六日。”忏悔者的声音沙哑而苍老，仿佛这漫长的一切他曾经见过一般。背完这一段教义，忏悔者沉默了一会，问道：“六天创世？我们现在都知道，宇宙的起源需要上百亿年，就算神创造的只是我们赖以生存的这番天地，至少也需要好几亿年的时光，《创世纪》被称做起源之书，记载的第一章节就与常识相抵触，不知神父做何解，能否赐教？”
我紧张地思考着，忏悔者的这个问题应该是一个考验，如果我的回答能让他满意，性命自然无虞，如果我的回答他不认可，估计真的会把我冻成人形冰块，真是头疼，让人感觉度日如年。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疼痛，我低头一看，原来是香烟燃尽，烧到夹烟的手指，电光火石间，灵感从天而降，没错，答案就是“度年如日”这四字。
“神说：千年如一日，一日如千年。”我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道：“创世纪中所谓的“一天”，并不是一个日常的时间概念，只是借用普通人能理解的时间观念来阐述神创造世界这件事。一日可以是千年，也可以是万年，甚至可以是亿年，所以起源之书记载的六天创世跟我们的常识并不矛盾。不是吗？”
忏悔室内的忏悔者没有接话，应该是在思考我的回答。寂静的沉默令人感觉快要窒息，我颤抖着拿起威士忌，又喝了一口，发现整瓶酒都被我喝光了，不禁苦笑。
“不错，不错。”忏悔者带着欣赏的口气说道：“我思考了这么久的难题居然被你一语点破，不愧是瓦加索教堂的传承者。今日我很高兴，时间也不早了，下次我会再来跟你聊天。有些事情过得太久，我都快忘了，总要找人聊会，才能记得起来。你可不要想逃，在我和你没有聊完之前，瓦加索教堂是你最安全的庇护所。懂了吗？”
“知道了。”听完忏悔者的话，我松了口气，明白自己通过了考验。
“那我先走了。”忏悔者话音一落，我感觉有人从忏悔室里飘了出去，蓝色的烛火瞬间就灭掉了。我吐了口气，弯下腰，感觉全身无法动弹，应该是过度紧张导致的，万万没想到，瓦加索教堂的神父要接受不明生物的忏悔，看来这世间，确实没有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所有的好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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