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我从四岁多开始,就跟着省城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父母则在千里之外的大山沟里工作,好几年才回来看我一次。我的衣食住行、上学读书,全仰仗奶奶的操持。奶奶在我15岁那年突发心梗去世,年仅69岁。当时我觉得我的天都要塌了。
对于四岁前的生活我是没有什么记忆的,全是后来听母亲说的。
当时父亲在五七干校工作,母亲是城关师范小学的老师,她白天上课,晚上还常常要开会学习到很晚,身边没有家人帮忙,也没有幼儿园可上,母亲只好把我和弟弟全托给保姆抚养,吃住都在保姆家,每周日回来一天。保姆是当地人,家里靠种地为生,生活很拮据。她表面对我们很好,背地里把母亲给我们吃的奶粉给她自己的孩子吃,我和弟弟常常挨饿,甚至挨打。有一回母亲去看我们,带了两个馒头,我和弟弟开心极了,一边吃一边高唱:东方红,太阳升!开心得手舞足蹈。母亲问保姆我们吃过饭没有,保姆说吃过了,母亲偷偷摸她家的灶台,凉凉的。知道保姆在撒谎,母亲敢怒不敢言,以后就天天给我们送馒头吃。
有个星期天,在母亲家,我偷偷告诉母亲:保姆打我。想想又急急嘱咐母亲:你千万不要去说保姆呀,她知道了我可不得了啊!
还有一次,我突然跟母亲说起狠话来,说要去西门那边的河里“游大水”。母亲很诧异,不明就里。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说这么决绝的话,那该是受了多大的又不会言说的委屈呀?!
弟弟的体质比我弱,因为在保姆家没有得到应有的照顾,时常生病,身体很虚很瘦,肚子却鼓鼓的,十分可怜。
我一共姐弟四人,当时姐姐留在老家由奶奶照顾,小弟还没有出生。我四岁那年,姐姐六岁,父母决定把我和弟弟送回省城给奶奶抚养,把姐姐接回他们身边上学。奶奶不会亏待自己的孙子,最起码不会让我们挨饿受冻。因为弟弟身体不好,他先我半年被送回去的,我回到奶奶家时大约4岁半左右。
刚开始,我非常地不适应,非常想念父母。四岁多的孩子已经很认生了,怕我吵闹,父母是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离开的。发现父母不见了后,我又伤心又害怕,方才认识了几天的爷爷奶奶,在我眼里也是陌生人。我天天吵着要爸爸妈妈,哭闹不止。每到周末,住在同城的二叔回来看爷爷奶奶,我就央求好脾气的二叔送我去坐火车,送我去爸爸妈妈那里。他哄我说带我去吃锅贴,我也不为所动。我还常常不肯吃大米饭,要吃大山里我天天吃的、我最爱吃的包谷糊。
整整哭闹了半年,闹得大家心烦意乱,他们说没有见过我这么犟的孩子。
半年后,我才渐渐老实了下来。但是,每次听说父母来信了,我些微平静的内心又会涌起波澜,再次难过不已。我家老屋的马路对面是间小小的售货亭,难过的时候,我就独自躲到售货亭的背面,偷偷痛哭一场。那种无望的无助的感觉痛彻心扉,至今忆起来都想落泪。
弟弟回来时还不到两岁,他很快就把父母给忘记了,跟奶奶亲的很。我正好相反,虽然后来我停止了吵闹,但跟大家都很生分,甚至不跟爷爷说话,老躲着爷爷,跟奶奶也亲不起来。奶奶很不高兴,总跟别人说我“这伢蛮古怪”。很长一段时间,“古怪”成了我儿时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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