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许,清冷晚风游荡于黄沙之上,带起“沙沙”碎声。
青山帮,总寨。
巡逻马贼慵懒地巡着逻,脑中想象着换岗之后要去做的欢乐事,嘴角不由挂起一丝荡笑。
他们是总寨的,无需担心什么突然袭击,因为在总寨之前还有个前寨,前寨是大门,聚集了帮会中近乎三分之二的马贼,构成总寨的防线。当然,这也意味着一旦前寨崩溃,总寨也离覆灭不远已。
但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帮会是总寨先被灭,而后再灭前寨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总寨的巡逻一直不严,在巡逻马贼眼中,所谓巡逻不过是一个形式,可有可无。
突然,“轰隆”之声传来。慢慢地,那声音越变越大。
霎那间,青山帮众巡逻马贼皆是大惊。
一个马贼立即趴在沙土上,耳朵附在贴地之手的手背上,凝神一听,脸色速成惨白。
“有,有敌袭。”那人颤声喊道,“约有三百余人,正、正踏马过来。”
其余马贼听此消息亦是脸色大变。要知道,青山帮有六百余人,其中四百余就在前寨,仅有两百余马贼在总寨。此时敌人能如此嚣张前行,而前寨连信号都没发出,那定是前寨已失。想到此,巡逻马贼们只觉得后脊发凉。
他们正欲奔入寨中,却已听到身后震天喊声,口鼻之中亦似有沙尘进入。他们知道晚了,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
咻——
一道箭影于皓月之下,划过天空,带起阵阵破空声。
噗——
箭身快速穿过一个马贼的胸膛,然而箭势依旧凶猛,并无半点停滞之意,硬是再穿三人方定于一棵树中,没矢过半!
此箭术神鬼当惊!除了天沙帮那个自小便拉巨大牛角弓的二当家——神射手郑希平之外,此间哪还有第二人!
天沙帮踏马进入青山帮总寨。所过之处,草木皆靡,其势如破竹!
天沙帮气势如虹,步步紧逼;而青山帮却只能步步后退,每退一步,他们心中那杀敌之意便弱了三分。最后,脑子里只剩一个字:逃!可是,他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袁天舒手中长剑飞舞,每次出剑便有数个青山帮帮众丧命。
王芊羽手中长鞭如灵蛇出洞,每次出击皆中敌人要害之处。
黄蛮儿手中大斧,大开大合,一斧下去,数敌兵器尽折,残肢飞舞,鲜血淋漓,如末世杀神。
而郑希平,一袭白衣立于角落,玉树临风,如遗世独立之仙,数箭齐发,箭箭中敌。
“啊!”一是怒喝由内厅传出,“袁天,你这狗贼,你竟敢置‘四帮盟约’于脑后!今日,就算我死也要拉你下去垫背。”
发声之人正是青山帮的大当家——林成坤,他们自然还不知道袁天舒的真实姓名。
此刻,林成坤与二当家苏祝毅、三当家苏祝青立于内厅,手提兵器,满脸怒色。他们如何也想不到袁天舒会在今晚突然袭击。
“哼。”袁天舒一声冷哼,左手一扬,一支小箭于掌中飞出,直取林成坤面门,森然道:“别跟我说盟约,这是五年前的账。”
皎洁月色洒落于地,但青山帮的地面却未披上银辉,而是覆盖着令人心颤的殷红。
青山帮,练武场。
天沙帮与青山帮的高层终于战在了一起,打得好是一个激烈。
袁天舒手持长约三尺七的长剑,而林成坤则提着长三尺、宽三寸的“嗜血刀”。
袁天舒五年前神功小成,经过五年参悟自是入了大成,全身气血已有了质的飞跃,对于武学领悟也到达了一个新的境界。此刻的他已摆脱了“器”的限制,任何器物于他手中皆可杀人。形随心而动,剑与天相成,无时无刻不透着一股超然之气,每一招应对皆是轻松无比。
反观林成坤,虽是手持名刀,然而每次刀剑相碰,他都会感到压力骤至,喘不过气来。
“你,还真不够格。”袁天舒冷冷看着身前喘着粗气的林成坤,淡然道:“你若是自行了断,我留你全尸。”
“哈哈哈……”林成坤仰天大笑,其声透出无尽悔意:“没想到,你会来得如此之快,五年前,我该杀的是你啊!是你啊!”
“我恨啊。”
林成坤一声大喝,猛然提速,身若狂龙,冲向袁天舒。
“纵使我林成坤杀不了你,你袁天舒也休想全身而退。”
刀剑再次相交,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火花亦是时隐时现。
那边,黄蛮儿大斧横劈,直取苏祝青项上人头。
苏祝青持巨剑全力一挡,只觉得剑身狂颤,震得虎口发麻。待那气势稍退一分,他便借着斧势向后一弹。方离斧身数步,苏祝青又以一种极不可能之姿态迅速折回,其速度比之刚才不知快了多少倍。
黄蛮儿正欲提斧再砍,却发现退后的苏祝青又如离弦之箭猛然反攻过来,黄蛮儿已知不可抵挡,便欲退身形。
但,苏祝青快如飞箭,已然袭来。
噗——
巨剑剑尖刺入黄蛮儿左肩,鲜血立即顺剑而流,滴落在沙上。
苏祝青正想顺势一滑,抹断黄蛮儿的喉管。
但黄蛮儿岂能让他得逞。
黄蛮儿猛然提气,忍着肩上的剧痛,用力一转,将左肩与巨剑分离,鲜血顿时飞洒出来,好是一个悲壮。
继而,黄蛮儿一个“开天辟地”回砍过来。
苏祝青再次以剑挡之。然而,苏祝青的巨剑先前已是受了黄蛮儿一击,有所破损,再加之黄蛮儿此时心有怒气,那斧中蕴含的气力比之刚才不知大了多少。
砰——
苏祝青手中巨剑应声而断,他的双眼中瞬间被惊惧填满,一股不祥之感从心中泛起,最后如火山爆发般地喷涌而出。
猛然间,一股劲风从身侧冲来,苏祝青正欲闪身离去,却是为时已晚。
只听得“噗”的一声轻响,劈天斧横贯苏祝青的身子,苏祝青顿时断为两截,掉落于地,眼中神采渐渐消逝……
“王八羔子!没想到你昨天竟还留了一手,要不是你黄大爷我反应迅速,还真着了你的道,成了你的刀下魂了。”黄蛮儿边骂边从衣服上撕了块布条包扎伤口。苏祝青的那一剑倒也是狠辣无比,在黄蛮儿左肩留了个两寸许长,半寸许深的伤口。
黄蛮儿虽还能用斧,但速度终究是受了影响,想到此,他不由骂道:“你大爷的狗杂碎。”显然对于苏祝青给他留了条彩,妨碍他过两天杀元家的老贼而感到极度不满。原本还想踏苏祝青一脚,但当看到苏祝青断掉的身子时却是打消了那个念头。
他边走边骂,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大局早就定了,他自是无需再担心什么。
另一边,王芊羽手中长鞭与苏祝毅的乌黑铁棒交织在一起,上下难分:时而舞鞭如蛇,獠牙尽露,咬向苏祝毅;时而棒如猛兽,气势无边,扑向王芊羽。
郑希平手持牛角弓立于一旁,弓满如月,蓄势待发,随着身形而动。此时的他也是提了十二分心神,毕竟是王芊羽在那,他不能有丝毫的分心,只能等待最佳时机,在关键时刻给苏祝毅致命一箭。
“啊!祝青!”苏祝毅瞥见到苏祝青的尸身,惨然喊道。
苏祝毅一喊,原本的节奏顿时被打乱。
啪——
王芊羽一鞭抽在苏祝毅脸上,苏祝毅感到脸上一股火辣辣的痛,只见得皮开肉绽,血珠横飞。
苏祝毅正要举棒还击。可是,他手才扬起,一支箭羽便已从他身侧飞来,径直射入了他的太阳穴。
王芊羽长鞭再舞,擦过苏祝毅喉咙,苏祝毅顿时喉血飞溅,双目圆睁,怀恨倒地。
林成坤本是“人刀合一”之境。不过,当他的脑中被肆虐的怒、恨填塞之时,他一举入了“魔境”。刀刀凶猛无比,掀起阵阵血气劲风,直击袁天舒要害之处。
自身所处状况,林成坤自是清楚,也明白自己只有全力进攻。越早结束打斗,越是对自己有利,而一旦拖下去,自己可能会因“魔境”意志的消退,进入虚弱期。到时,别说袁天舒抬手就能置自己于死地,光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秀才,也能轻易抹杀自己。
想到此,林成坤便再次催发心中恨意。其气势也随着恨意的增加而变得越发强盛,隐隐竟有压制袁天舒之迹象。
但袁天舒有《血煞诀》这门神功的大乘之境,全身气血旺盛无比,内力、真气绵延悠长。光这一点,林成坤就比之不及。再加之,袁天舒早已入了“天人合一”之境,“人剑合一”、“人刀合一”的境界早已无法与之匹敌。至于那靠消耗自身精、气、神来获得力量与速度的“魔境”虽能压制“天人合一”之境,但那是有时间限制的,一旦时效过了,林成坤便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袁天舒依旧轻松,但林成坤已显得疲惫不已了。
慢慢地,林成坤的气血有向虚弱转变的迹象,速度越来越慢,身子亦好像被灌了铅一般沉重。
“二弟、三弟,我一定会,一定会给你们拉个垫背的。”
林成坤自是看到了苏祝意与苏青山的惨死,可是在与袁天舒对战时,他不能有半点松懈,唯一能做的便是化悲愤为力量,尽自己的权力与袁天舒一搏。
可是,此时的林成坤,心中意志却已渐渐动摇。他累了,很累,很累……
“你,你就不怕李丰隆与肖子恒攻你天沙总寨吗?”林成坤喘着粗气,慢慢恢复气力,他已经知道自己败了。但是他不愿败得如此彻底——不伤袁天舒分毫。他要积聚气力,放手一搏,发出最后一击:不求击杀袁天舒,但求给袁天舒留一道永远的伤,一个永远的痛。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袁天舒一脸淡然,眼神轻蔑,“你若自行了断,我留你全尸。如何?”
“哈哈哈……留你大爷!”林成坤一声长啸。紧接着他一咬舌尖,趁着痛意,朝王芊羽那边袭去,脑中歹念闪烁:“袁天,我杀不了你,我还杀不了你女人吗?我会让你亲眼看到自己的女人死在我手里!”
可惜,林成坤想得太过美好了。他还未离开丈许,便被袁天舒凌空一踏,趴在了地上。尘土飞扬,他口喷鲜血,好不狼狈。
林成坤咳着嗽,嘴角蠕动,想说什么却是说不出,左手暗动,一支小箭已然握在手中。
可惜,袁天舒不给他丝毫机会,一个划斩,林成坤那颗大好头颅便飞滚出去,血喷数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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