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的时候,似一道月光,树影摇曳着她的媚骨。
宝剑出鞘。
他白皙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妖娆,披散的发丝和清澈的眼眸在朦胧的光影中几乎模糊了他的性别。
手里的丝绸犹如少女丁香,舔舐着刀锋上的淋漓鲜血。刀锋冰寒,企图在一个断肠的年岁里撕割出一片如阳光般哗啦啦的记忆。万幸的是,这里没有记忆,杀戮意味着一件事情的结束,和另一些事情的开始。
他仰起头,犹如一个冷酷的杀手般,宝剑斜指。
他的对面,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正冲着他微微的笑。
没有绝望,没有痛苦,没有悲怆,没有怨恨。就像是他儿时看见的躺在屠夫快刀下的老牛,眼神平和安定。倒是村子里的老黄狗,冲着举起屠刀的屠夫狂吠不止。那时的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鼓点,急促,焦灼。
后来,老黄狗在老牛之前,死在了屠夫的刀下。
细腻的丝绸反复摩挲着光洁的刀身,直到它变得炙热,温润。他无法想象自己曾经灿烂得像花儿一样,对着面前这个人笑,闹,雀跃,欢呼。他眼前的他已俨然沦为一堆冰冷的泥土,早该泯灭。
“我一直在等你。”中年男人淡淡地说。
家人已化为冰冷的尸体,他们的鲜血就在几秒钟之前还残存在面前这个妖艳的少年的刀锋上,还在他曾仔细清扫过的青石地面上流淌,还在他的眼前吐蕾,绽放。那场面像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春天,落红满地。
“动手吧,”中年男人闭上眼睛,“我要在这月光消失之前离开。”
少年点点头。
风过衣襟,宛如天仙般飘逸。
他走近中年男人,枝头梨花正香,满园迷醉。一枚雪白的花瓣在风中飞舞着,孩子般,调皮,蛮横,任性,肆意妄为。花瓣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度,最后轻贴在他的刀锋上,立马被割断。少年举起宝剑,月光下,熠熠生辉。
“翻成宵梦古今事。”
如同当年村口的场景,屠夫举起刀,老黄狗凌空跃起,迎上锋利的刀锋,鲜血洒在老牛饱经风霜的黝黑皮肤上。屠夫甩开黄狗的尸体,轻松地将利刃插入了老牛的致命部位。
没有叫声,没有挣扎。
少年的宝剑落地,双膝跪地,扑倒在中年人的面前。
白皙的脸庞上,双眸失去了神采。
我们生于尘土,也终将归于尘土,来去有终。
中年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凄厉悲伤。就好像,突然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一个窈窕的身影从昏黄的灯影前一闪而过。就像是,睫毛亲吻脸颊的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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