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空中乌云翻滚,很快就下起了雨。由于多年的锻炼,我已经形成了习惯,刮风下雨都不会阻止我的户外锻炼。换上雨衣,运动裤和跑鞋,驱车来到Lilydale湖边晨练。到达湖边停车场的时候,雨开始越下越大,推开车门,冒着风雨,我向湖边快步走去,头脑中掠过一丝畏缩的情绪。
沿着湖边的环湖小路,手腕和脚踝都带上沙袋,我开始暴走。天上的雨越下越大,上身穿着雨衣,雨水不会湿透,因为没穿雨裤,很快薄薄的登山裤很快就湿透了,脚上的跑步鞋也湿透了。雨水淋湿了头发,脸和眼镜,雨水透过鞋子和裤子双脚和双腿完全湿透了。下意识地,心中开始出现不愉快,让自己要停下来,不再继续的念头。人心就是这样,在我们的人生过程中形成了很多习惯性,条件反射式的反应,思想和行事模式。试想想,同样是水,我们在洗澡,沐浴,游泳的时候,弄湿了我们的身体,我们不会有不愉快的情绪,甚至相反,我们觉得满愉快的。而且,我们会非常乐意地泡在水里。再来看看我们的身体里,我们的身体70%多都是由水构成,水是构成我们生命的基本物质,我们绝对不会反感它。同样的水,当它作为雨水,在我们跑步时,湿透了我们的衣服,我们就会产生不愉快的心情,我们就会想办法躲开。人心就是这样,当我们看到一样东西,我们无意识中就会给它命名和产生一些概念,然后,往往又在无意识中,产生喜欢或者不喜欢的想法;譬如,水在我们的心念中,雨水淋湿了我们的衣服,我们就产生厌烦情绪,想要逃避,而当我们口渴的时候,水就给我们带给愉悦和满足,我们想要得到它。当我们沐浴,游泳的时候,在我们的心念中,水又让我们愉悦,水又是我们想要得到的。 水这个宇宙中的存在物,在中文中我们起了个名字叫“水”,在英文中叫“water”,在其它语言中当然会用其它的称呼。一个懂中文或者在中国文化中成长的人,一提到水,就可能联想到上善若水,大禹治水,黄河,长江等等,从而对水产生或者这样,或者那样的想象。同样这个水,生活在亚马逊河流域的美洲人和生活在撒哈拉沙漠的非洲人就会有非常不同的联想,也就会给水赋予不同的价值标签。人往往被这些人自己创造的名词和概念所捆绑和束缚,影响了我们的思想和行动,使我们失去自由。真正自由的人是解脱了精神和物质束缚的人,从心所欲。世人常说的财务自由,在很多人带来的不是自由,而是枷锁。此时的跑步鞋已经湿透了,我也不去躲避湖边小路上的积水,让双脚去尽情体验水与脚的接触,不需要做过多的想象。裤子湿透了,走着走着又干了,等会又湿透了,渐渐地,心里那种雨水打湿衣服的不愉快和想躲避的念头也溜走了。
走着走着,雨逐渐停了下来,乌云开始散去,金色的阳光透过朵朵白云洒在宽阔的湖面和湖边的草地上,鱼鹰在湖中游戏,成群的野鸭和水鸟在湖边草地上是觅食,岸边的金色合欢花正在绽放,把湖边妆点上金黄,景色真美。再继续走,天又阴了起来,雨又开始下了,透过雨雾,湖边透出烟雨蒙蒙的美。世人往往喜欢晴天,厌恶阴天下雨。晴天阳光明媚,方便出门游玩和从事各种活动;而阴天下雨,尽管带来各种不方便,诗人苏东坡诗中所写:“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虽然写的是无论晴天下雨西湖都非常美,此两句用来形容墨尔本的Lilydale湖也很贴切,这两句诗同时还道出一个深刻的哲理:我们看待人生百态,世间事物切忌执著单一视角和个人偏见。湖边景色有阴晴圆缺,有春夏秋冬,各有其美。看待人和事,如果只从某个角度,只看某个侧面,只看某个阶段,我们看到的就不全面,看到的就是幻象,就是迷。如果我们把迷认定为事物的真实面目,固执己见,就是执迷不悟。我们修心修的就是破除执和迷,而能实事求是地面对人间万象。
走到湖边一处平坦处,一位着黑色运动衣裤的人士从我身边超过,随着她的背影出现在我面前,我的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串串念头:这是一位女士,欧洲人,中等身材,臀部较胖。如此等等一连串的念头,如果不去控制,甚至很难停下来。我们人的心念当中有无数的由我们的生物基因,人生经历,所受教育等等造成的对人,事和物的,往往是无意识的概念,联想,还有善恶美丑判断。我们头脑中的这类心念同样是对事物的不全面的看法。譬如,一个丰满的女子,在中国的唐代是美人所必须具备的体型条件,而在今天的中国,美国,澳大利亚就不算优美的体型。浅色的皮肤,在19世纪的澳大利亚原住民看来就非常难看。美丑的标准,从知识论的角度来说完全是人为的,没有绝对的标准。再换一个角度来说,我们所认为的美女,如果在非洲的草原上让狮子看到,在狮子脑海中一定会有不同于我们的概念。走着走着,湖边小路来到一个转弯处,我已经看不到前面的女士。前面那位女士的背影以及一连串的心念仍然在我脑海中跳来跳去,以至于影响我欣赏眼前的湖光美景和自己的脚步。人世间没有永恒的东西,人有生老病死,海会枯,石会烂。但我们人却经常生活在幻想当中,生活在过去,生活在将来。昨天发生的一件事情,如果我喜欢它,我就希望它再来,最好永远拥有它,让它永远是昨天的样子。在现实中无法实现,我们就在想象中实现。如果有一件事情,我不喜欢,我就想办法回避它,如果无法回避,我就在心里讨厌它。我们生活在各种假设,想象,幻象中,我们甚至执着于那些幻象。人最难得的是破除那些幻象,面对真实的世界和人生,活在每一个此时此刻,让每一个此时此刻成为最美的时刻。
此时的路上出现了一堆狗屎,我自然不会多看它两眼。但猛地一想,我对待狗屎这样排斥的态度又何尝不是我的一个看事物的习惯和偏狭的角度呐?试想想,狗屎在屎壳郎眼里是不是既美又好吃呐?我们是不是经常用看狗屎的态度看待我们周遭的人,事和物呐?以至于把我们与他人和事物和环境弄得一团糟?其实,狗屎不但是屎壳郎的美味和营养来源,还是很多微生物和植物赖以生存的营养来源,而植物也是包括我们人类在内很多生物的营养来源,而植物的生存还离不开光合作用,离不开阳光,离不开太阳,太阳的存在与银河系和整个宇宙密切相关,整个宇宙万事万物都互相关联。狗屎,太阳和我,本没有绝对的善恶美丑。虽然不一定要喜爱一堆狗屎,但非黑即白的二元论思维,鲜花只有美善,狗屎只是丑恶的想法是不是障碍我们看待世界,而且影响我们的行动和生活呐?
雨水再次打湿了我的头发,眼镜,裤子和鞋子,此时的我已经不觉得在雨中跑步有太大不适。王阳明说:“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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