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珍臻坐在台下,看着同学们在舞池里欢快地游走。她能体会到舞池里的热烈,因为他们终于毕业了。可以好好地放肆一回。
姐妹茉莉向她招手邀请,珍臻摆了摆手。她很开心,但是不习惯这种热闹。同学朝阳邀请她跳舞,她红着脸说:“不好意思,朝阳。我不会跳。”可能是太开心了,朝阳没有勉强,而是敬她:“没事,林变扭,毕业快乐。”珍臻感谢他的体谅,壮着胆子喝啤酒,说:“毕业快乐!”
她知道,班上同学给她起绰号,叫“林变扭”。茉莉也曾经说过她的内向,让别人觉得变扭。林珍臻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她听懂了茉莉的关心,可是她只想一个人担着。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同学这么喊她,可能朝阳醉了,借着酒胆那么叫。但是,珍臻并不恼。比起其他同学背地里见,她更能接受朝阳的直接。她就是一个那么拧巴的人。
朝阳离开后,她看着头顶上的灯,随着音乐节奏转动。灯里面散射出的五彩光线,印在池子里每个快乐人的脸。她是被遗忘的角落,恰到好处地隐没在黑暗里。微醺,一点点在身体里蔓延。她觉得很热,很吵,就悄悄地离开这里。走向外场。
夜真冷。
林珍臻坐在门口的石凳子上,看着红绿灯一闪一闪。她觉得这个城市很美,只是从来没有好好地看过。珍臻是本地小孩,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可是,眼前的城市和她记忆的城市有些出路。
她记得,天桥对面是大世界。小时候,妈妈经常带她来看表演,这里有夸张的哈哈镜,有杂耍,有小狗学算数,有好吃的冰糖葫芦,有各种地方小吃。还有,数不尽的人,和她一样爱热闹的小朋友。
是哦,曾经她也爱热闹。可是,长大了,她只喜欢独处。
她看到大世界门口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讨者,衣服上的破洞在深秋的季节,显得有些扎眼。她想,估计今晚乞讨者就睡在这天桥下吧。她好像看到了天桥下一处的铺盖。
在那年的夏天,她和妈妈也在天桥下看到一群人纳凉。那是一群人的欢乐,有说有笑。而现在的天桥,似乎是城市的遗忘角落。就像林珍臻,也是班里的遗忘人物。或者,有一天她也会成为社会的遗忘人物。
沉默,是一种很好的表达。
它不需要语言,就可以让这个世界消音。这种用“内向”概括的结论,让她觉得很放松。当别人给她定性时,她反而可以毫无顾忌。就像捏泥巴,你们说我是什么人,我就可以变成什么样人。
但是,往往你们说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样的人。
沉默,也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读到初中的时候,她就被洪流冲散到各种补习班,为了中考,她死记硬背,把不会的公式“生吞”下去,再在答卷上“吐”出来。她不懂原理,只知道要进好高中。
到了高二下半学期,她好不容易认全了班级里的男生,又经历分班,要重新认起。她没有功夫记,只好放弃,一股脑地傲游在题海里。和所有高中生一样,全力以赴为高考。
等到洪流把她推向大学校门时,她以为可以稍微休息片刻。她又要应对选课、学分、社团、实习、论文、毕业答辩等等关卡。就像在打地鼠,一锤子下去,另一边地鼠又冒上来。虽然,地鼠不都狡猾,有些也会落在她锤子下面,直接捡漏。但是,大多数的时候,她都要稳稳地落。不然,地鼠越来越多,越来越打不完,耗费体力更多。
林珍臻不是一个投机取巧的人,因为她的内向,她不爱向别人求助。也因为内向,她免去不少社交,她已经累到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除打地鼠以外的事,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
现在,她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在23岁的毕业尾声,她坐在大马路上。身后,是同学们的毕业舞会,而她,在这里找到了清净。她忙完了大学里该完成的任务,终于毕业了。突然,没有人催了。她放松下来了。
毕业后做什么,她不想现在想。
因为家人已经有了规划,她只要去照做。乖乖女,做了二十多年。明天,她还是。只是,今天她不想做了。
她站起来,走向天桥,走到乞讨者面前,丢了硬币,把青春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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