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虔诚的信徒而后不停被反杀
太阳为什么是红色的
他不信神
却死在了神的脚下
文|Cream
我推开大门,看到大厅中央躺着一具躯体——他,让我陌生。毕竟,我从未见过他如此之安静。
往日的他都是如此聒噪,一件小事可以被无限放大,而后喋喋不休,指手画脚。我猜想兴许是无法让他施展拳脚的工作令他烦闷,才会在踏进家门时变得不可理喻。或许是,他想在我面前展示他大男子的一面。在乡下,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她们说我是城里来的女人,不懂得传统的礼数,热心地要教我如何顾好家,如何伺候家里的每一个人和那几只会生蛋的老母鸡。我用心领教了她们的全部,而后变成和她们一样的女人。闲暇的时候从巷头走到巷尾,和那些女人讨论些有的没的事,可一旦看到他从巷子的一端出现,我便要快步回屋备好茶水和点心,待他进门来,静声听他数落。
好多人都说他如何如何的优秀,我又是如何如何的幸运,我也曾一度这么认为,像是他虔诚的信徒。可是,他说他不信神。
他的确不信神。在神像面前,他挥舞着木棍,落在他虔诚的信徒身上,而后又怜悯起来,心疼地抚摸着那骇人的伤口。他开始自责,怨木棍,怨冲动,又怨我是城里来的女人。
我并不是城里来的女人,我只是刚好从乡下走出来了,又只是刚好遇见了他,我回到了乡下。出嫁的时候,迎亲的队伍很长,人们说这是从没有过的排场,从柏油路到泥沙路,我想我们如此相爱,没有什么可以让我犹豫。
直到两个人即将变成三个人,他又再一次挥舞着木棍,落在他虔诚的信徒心上,而后那滩血渗在红砖上。他开始慌张,抓狂,然后逃避。
在穿过幽暗的二十四小时里,我看见后山坟场那一个个挖好的坑在等待新的棺椁,坑里无数的手伸向生人,生人背后有熟悉的面孔,千万只手用力地挤压和推搡,直到我跌入空境之中。
惊醒,抓起桌上的那把水果刀,恶狠狠地扎进眼前人的心脏。再惊醒,他们说那个男人早已经离开了。
我独自办理了出院手续,又回到了那间砖瓦房,收拾干净那些婴孩的东西,买了他喜欢的水烟。电视开始播放动物世界,人跟动物一样,自知又或者不自知。今日没有生火,他回来该是会很生气吧!七点三十分,他会推开那扇吱呀的门,怒斥我今日一事无成,又或许,会欣喜我买来了他最爱的水烟,等他吸上几口,便会忘了我的存在。
七点一刻,我出发去往后山,想看看那里是不是有一个个挖好的坑,我盘算着在那里树碑,为死去的我的她。
七点五十分,我回到巷口,看见熟悉的砖瓦房前围满了人,女人们小跑过来围住了我,看似关心实则想听到她们心中想得到的真相从我口中说出。但,我并不知道真相。砖瓦房里空无一人,动物世界进入尾声,木棍滚落在饭桌边,水烟还没有被吸食过。我听到他们都在说:“可惜了,城里来的女人。”
门前的那滩血,早已被泥沙吸干,人们踩过之后总会带走很多痕迹,到最后仿佛没有。只有别人家房顶砖瓦上还留着他的贴身衣物,那阵风把它和他都带去了。他太急了,急着掩饰他的羞耻感,却被他自以为的羞耻感谋杀了。
我说他不信神,但大家都呵斥我不要说些疯话,最后我也只能陪他走完死后的一系列程序。送葬的队伍还是迎亲的那支,大家走到后山,都不约而同在新挖好的坑前啜泣。此时艳阳高照,太阳是红色的,照在那口笨重丑陋的棺椁上,照在阴暗角落里那块不起眼的碑上。我开始厌恶这一成不变的程序,可能,我也不信神。
我不再是城里来的女人,我变成了那个可怜的寡妇。水烟还留在那里,我偶尔吸食一口,总会想起他。
感到生命的苏醒,是早春下过雨的草场,像做了一场荒唐梦,醒来之后发现他不过是前半生我同床异梦的枕边人罢了。而如今,他是那口笨重丑陋的棺椁,埋在我失了忆的前半生。我不敢说生命是场游戏,因为生命它并不能重启。好在,生命不能重启。
END.
故事无畏
切莫借以探究
我的过去、现在、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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