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到长坑,大概是7岁。年龄尚小,只记得走了很长的路。记忆中只是一个老人模糊的音容笑貌,二个银白色的黑白电视机,一扇被布遮挡着却漏出一角洞的窗以及可以拼接成床的几块木板。所有都是模糊残缺的,只余几个片段。
不知什么原因生气,在木板房上一个劲摩擦自己衣服不做声的野蛮小孩,是我,另一端拿着纸票低声哄着的年青人,是叔叔。最后耐不住我不听劝哄的折磨,终于发了脾气的他,强行拽我出来,制止了小孩任性的行为。
老人,在一个早晨递给我一个用红纸包住的东西,细心嘱咐着带回去给父亲,耳边是他苍老低沉的声音,眼中是他皱皱的慈祥的脸,也只有最后他的笑,在记忆中鲜明而又模糊。我唤他爷爷,后来我再不曾见他。却想起似乎还要更小时,他也曾来到偏僻少有人烟的山里那几间矮小的平房,那时屋子旁有个小道,在葡萄架下,我听闻客人来,他带着糖。其实现在渐具老态的父亲笑的时候颇有些像是记忆中的他。
小时的记忆很浅,只能记住简单的画面。
小时的记忆很深,记住便是一生。
第二次来到长坑,大概是在八岁。一天下午,突来一大车,几天不见的父亲从车上下来,还有一个青年,是常见的大伯家我的姐夫,接着便是霹雳乓啷,母亲在收拾东西,去哪,回家,可这不是我们家么,我不懂,却也不禁欢呼好奇。在天彻底黑时,我们坐上了车。车里很黑,只有眼前的一束光,我模模糊糊醒着又睡着,能听着父母与那人的交谈,“不容易啊,这么多年终于有个儿子,终于能够回家了,家里那么多人在等着你们一家人”“是啊是啊,八年了”大人们的感叹,我听不懂,便又闭上眼睛,渐渐睡过去。“过了这,就是县城了”“回来了啊”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他们似乎有些开心,指着路旁,灯光投射,我也连忙探出头望,两个大字,是什么呢?后来我被喊醒,跟着大人们一直走,即使周围全看不清,黑色笼罩,却也没有一丝害怕,反而觉得好玩。终于走到人家,在一条不断上坡的窄路上,望见灯火。到了,疲惫,其他皆是空白。
记忆从第二日复苏。醒来,便瞧见床下一只可爱的黑色小狗,正在摇着尾巴,黑而圆的眼睛。不久知道是住在后面大伯家的,名字是黑豹。可就是它,陪我们度过几个春秋。它会在我们放学回家的路上等我们,就立在那直至它某年生小狗崽,在大伯给做的稻草窝里,它狂吠,拒绝人来。而某天出来时,一只小小的狗崽一直粘在它的尾巴上,显然已经死去,有些恐怖。它再不容人靠近,不再出来玩耍,只窝在窝里。大伯说,它病了,有段时间它不见了,找了很久,后来在大伯屋不远的一浅水洼处看见它,它再不摇尾巴了。
听说,狗快死的时候,通常会找个看不见的角落,害怕被主人看见,怕主人伤心,却又不舍得离开太远,仍想守护。
这时的小村,几十户人家,安静而祥和,群鸡伏窝,鸭摇摆着身子,不远的田间青草正绿,菜苗正稀。每至傍晚,炊烟徐徐,顺着风,散在空中,远处的山林寂静,只闻风过,竹叶漱漱。
那年岁月悠长,一晃却多年。
儿时同伴,漂泊的漂泊,成家的成家,老人们故去。
偌大的村庄,竟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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