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冷了,眼看就要到年关。俗话说,富人过年,穷人过关。一家老小的冬衣,过节的礼尚往来,一概没有着落。贫贱夫妻百事哀,昨天下午,女婿喝了杯闷酒,在家里拍桌砸碗的使性子。女儿懦弱,不敢接言,外孙、外孙女躲在院子里瑟瑟发抖,不敢进屋。
我老太婆看不过眼,说了女婿几句。堂堂男子汉,打的了天下,坐的住江山,关起门来惹闲气,像什么样子?
生气归生气,庄户人家,有几家不苦的?女儿女婿儿女双全,日子虽然辛苦,男耕女织,平日里也是和和美美。近年儿女渐长,开销渐大,女儿也做一些营生补贴家用,儿女无人照看,这才把我这个老太婆接来帮忙。
刘老汉去世多年,剩我一个老太太活在世上,靠着二亩薄田度日。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单靠一个小脚老太太如何应付的来?不过是勉强收几粒米,饿不死而已。如今依傍着女儿女婿过活,虽然依旧辛苦,到底是一家人互相帮衬,苦中也有乐。
只因女婿祖上做过京官,后来没落了,女婿王狗儿幼时经见过几天好日子,今夕相比,常常懊恼。
狗儿的祖上当年得势的时候,因同姓,与金陵王家连过宗。如今没落了,瘦驴拉硬屎,断了来往。王家二姑娘嫁入贾家,现在荣国府当家,最是怜贫恤老,虽多年不曾走动,她未必就忘了咱们。
女婿听了这话,大喜过望,央着我去走动一遭,人家拔根汗毛,比咱们的腰还粗。
年轻人面子嫩,少不得还是我这个老太婆舍下老脸去打这一趟秋风。狗儿想的周到,我一个人去也没有个说话的由头,带上孙子板儿更方便一些。板儿一听见带他进城,高兴的无可不可,早早的起来换了身干净衣裳就跟我出门了。
都说长安城里遍地黄金,就看你有没有办法捡起来。我带着板儿一路来到荣国府大门前,门口的大石狮子仿佛要吃人一般,门外条凳上坐着几个挺胸叠肚的大汉,在那里指手画脚的说话。
几年前狗儿曾与周瑞有过交易,我今天就壮着胆子上前请问周大嫂子可是住在这个门里。有个年长些的人让我绕道后门去问。我在后门找到周大嫂子,她的相貌这几年没有什么变化,我却老了很多,周大嫂子几乎没认出我来。
让到屋里以后,周大嫂子问我的来意。我心里一阵犹豫,欲待直说,总觉羞愧难以出口,欲待不说,今天又所为何来?少不得说今天是专来瞧瞧周大嫂子,顺带也想请太太的安,只不知有没有这个缘法。
周大嫂子是个厚道人,不仅立刻答应帮我通报,而且告诉我太太如今已经不大管事了,倒是琏二奶奶是必定要见的。原来这琏二奶奶也不是别人,正是太太的内侄女,小名凤哥的,上次见她还是一个小丫头,不曾想几年不见已经当起了这么大的家。
听周大嫂子说这个琏二奶奶办事着实爽利,言谈举止更是万中无一,只是待下人也难免过于严厉了些。我听了这话,更加忐忑起来,不知道今日之行能得个什么结果。
不一会儿,周大嫂子带我来到琏二奶奶住处。一进屋,先一阵香气扑来,满屋耀眼争光,仿佛到了仙境一般。进到东屋,迎面遇见一位穿金戴银、花容月貌的姑娘,长的仙女一般。我还以为就是琏二奶奶了,却原来只是一位丫头。
等了半日,方等到琏二奶奶回屋,里里外外一阵忙乱,又有人喊摆饭。周大嫂子让我只管在东屋里等,到时候自然来叫我。又过了好一阵子,想是吃完了饭。忽有人抬了一张方桌进到东屋,桌上碗盘森列,仍是满满的大鱼大肉。板儿这可怜的孩子哪见过这么多好吃的?一见了就嚷着要吃,我忍着心疼一巴掌扇过去,板儿才闭了嘴。
这时候周大嫂子在门口笑着跟我招手。我知道这是琏二奶奶要见我了,连忙掸掸衣服,又交代了板儿几句,便随着周大嫂子朝堂屋走来。想想我可怜的板儿、青儿,我这个老太婆也没有什么舍不下的了,这么想着,我心里的忐忑少了许多。
毕竟不知此行能否如意,只好下回分解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