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楼

 （一）

  “啊！”一声尖叫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一个女人哭泣着，嘴里不停地嚷嚷，“你这个恶魔。”可她的面前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她捂着双耳，边摇头边不停的诉说着：“这不怪我，这都是你自找的，我没有任何的错，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残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不要再来找我了！”最后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我求你了，真的求你了！”声音突然一停，女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昏，在城市并不算美丽，尤其是在这个被废弃的老城区，略显凄凉。

   我，叫做张谷，是城内一家广告公司的小职员。每天都生活在势利的同事和严厉的老板之间，不断在白天黑夜之间徘徊着。

   在踏进家门前，我又望了一眼对面的那栋小楼，心中一股寒凉之意油然生起。不知为何，我对对面那栋小楼总是充满好奇，但有时对它感到恐惧。

   不想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想到这里，疲惫之感充斥在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我睡了，小楼睡了，夜也睡了，深深的入眠，沉入梦乡。

   太阳升起，象征着全新一天的开始。我却没有一丝的兴奋，想到要面对那些丑陋而又现实的同事和老板，对他们做着些心不甘，情不愿虚假的微笑。唉！我叹了口气，无奈的离开家，准备去坐公交上班。

   那栋小楼究竟藏着什么？等待公交的我心中想着，思考着却没有一点头绪，我对它仿佛十分熟悉，但记忆，又被残忍的剥夺。灵魂缺少了一部分，好空虚，像个行尸一样的活着。

   我注视着，公车来了。突然，我猛的回头，定睛一看，那是什么？

公车将我的视线遮挡住，我随着公车走了。

    （二）

   夕阳的光，依旧。

   我仰望着前方的小楼，心里想了许久，决定不走进去，可还是鬼使神差的踏出了那步。走着，走着推开那道破旧不堪的门。一步，一步，步入这座神秘的小楼。

   走在楼梯上，回响着我的脚步声。一声，两声，不对！我突然回过神来，多了一次脚步声，难道有人在跟踪我吗？于是我便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到了小楼三楼，楼梯间的拐角处。这个地方，一眼望过去，正对着我的房间。

  “噔！噔！噔！”我的耳边不停地回荡着这空冥的声音。

   此时的我十分紧张，手中的冷汗不停的直冒。四周的氛围变得诡异，光如血一般的红，我仔细辨别这声音的来源，是沿上而来，还是从下而到。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我惶然失措，不知该上楼还是下楼。徘徊着，一直在楼梯间徘徊着。可能是出于本能反应，我选择了向上走。每一步，心都在紧张的跳一次。

   我沿着扶梯，头时不时的就往回头看看，是否有什么东西。脚步声依旧还在，忽的，我撞到什么东西，把我吓了一跳。“啊！”我叫出声来，自己把自己下了一跳。

   抬头一看，看见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我开始时有些害怕，可想到自己把别人撞到应该先道歉，就说了一声：“对不起。”那个女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依旧面无表情的，往下走着，高跟鞋的声音回荡在楼梯间，“噔！噔！”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心中还有余悸。我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我刚刚上来的时候是听见高跟鞋的声音从下往上传。也就是说，刚刚那个女人走路的时候一点声音就没有发出，只是在经过我的时候，才发出了高跟鞋的声音。我的心突然一紧，恐惧瞬间就涨满了我的心灵。

   嗯？我抬头看了看，原来这已经是顶楼了，再向上走就是楼顶呢！那刚刚那女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我注意到这个顶楼唯一的房间，蜘蛛网密布在上面，灰尘已经铺蒙在门的身上。一看就知道这个地方已经常年没有人来了，我想要去楼顶看看，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住了，上面的灰尘丝毫不亚于门的。

   呆在这个地方，让我越来越感到不安，我急冲冲地离开了。跑到门外，我心中呼了一口气，看着外面残阳如血，心中的心情短时间难以平复。

   穿过马路，到达我家的楼下。我心有余悸地望了望对面的小楼，风来了，吹动树叶飘过在它的面前，极度荒凉。

（三）

      好冷呀，躺在床上的我居然感觉到风。我睁开眼，看了看四周，瞳孔一缩，满是不可置信。我躺在楼顶，月高高的挂在天上，我赶紧跑到楼顶的边缘，斜对面亮着灯，那才是我的房间，也就是说我现在在楼顶！怎么可能！此时外界的寒冷已经比不上我心中的恐惧，我想逃离这个地方，但却又害怕经过那个楼梯间，想起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犹豫不决。

       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在楼顶上踌躇着，要不我就在这个地方歇一晚吧，反正明天又不上班。“铃铃铃！”不远处传来锁链相互碰撞的声音，出于好奇我跑过去看。周围漆黑一片，根本就看不见什么，只能根据微微的月光，依稀地去辨别。

      锁开了，我心中充满着疑惑。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锁又为什么会被打开？又是谁开了这把锁，他的目的又是何？正在我纠结要不要下去的时候，我无意识地往后看了看，却发现了似乎一直站在我后面的那个女人，这不是今天下午撞到的那个吗？为什么她会在这？

       我看见她，木木地指了指门的方向，意思应该是让我下去。门慢慢的开了，铁门发出一阵阵不堪入耳的声音。我小心翼翼地顺着楼梯往下走，到达了那扇破旧的门面前，可这扇门被锁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朝楼顶的方向方向看了看，那个女人有没有什么提示。女人应该没有跟来，我心里已经打算离开这个地方回家了。

       我顺着扶梯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借着月光，女人的身影早已在我的面前。我心中十分的诧异，她明明在楼顶为什么会在下面。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愤怒起来，恨不得将我撕裂一样，但还是忍住了，只是冷冷地指了指那个门，示意我去做这些什么。我并不理解她的意思，但是又害怕她，只能悻悻地要回大门面前。我此时心中茫然的，想再看看女人有没有什么提示，可是发现那地方哪还有什么女人，只是一道树影映在楼梯上。

      我鼓起勇气，再一次尝试想逃脱这个地方。月光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最后都化为漆黑。三楼，然后二楼，终于到了一楼。那个女人都没有出现，我的心中终于舒了一口气。匆匆忙忙地向门外跑去，头也不回朝向我住的楼奔去。

       到了我家楼下我才有勇气往回头看一看，然而我的头皮又发麻了起来。那个女人在三楼看着我，直勾勾的眼神，想要把我吞了一样，又转身离去。我在那个地方呆了许久，才慢慢的回去。

      房间里，躺在床上的我十分苦恼，又充满疑惑。还是睡吧，心中越想越烦。在一刹那间，我灵光突然一现。那栋楼除了我以外，好像从来都没有人去过。这栋小楼的凭空出现不会引得其他人的怀疑吗，也就是说从某种角度来讲这栋小楼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幸运还是该说不幸。只能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的眼皮沉重了起来，该困了。

     （四）

       我回到了这个鬼地方，心中便感到绝望。可这次没有出现那个女人，而只见这个封尘已久的门。而这个门与我今天看见的并不是相同的，它是新的，而不同于今天看到的那样破旧不堪。不知为何我居然可以打开它，我心中突然冒出了一股激动之感，“嘎！”门开了。

       我踏进了屋子，按了一下墙壁上的灯。光芒瞬间就照亮了整个屋子，这是一个看似十分普通的房间，一个沙发，一台电视，一个桌子，没有什么不太一样的。而这其中，让我注意到的就是挂在墙壁上的那福全家福。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一个可爱的女孩，还有一个似乎跟他十分熟悉的男人，他们笑得那么开心。我心中流露出一股伤感之情，那种感觉真的好难受，看见全家福中的那个女孩啊，我有了一丝怜惜。

      然，房子忽然剧烈的震动起来，像是地震一般，一切都化为碎片，尤其是那张全家福。难道我今天就要死在这个地方了吗？不！决不能！我拼命的向外跑去。

      啊！我叫了一声，冷汗从额头一滴一滴的流出来，心跳更是加速。幸好是梦，从噩梦中惊醒的我，看看四周。可我的大脑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问题，我是谁？我从来都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只知道我的名字我在什么地方工作。却没有提及我的家人以及我童年的记忆等等方面。我开始细想起来，但大脑里始终一片空白，毫无头绪。我焦急的来回走动，我怀疑自己所处世界真假，而我本人也是否真实存在。

       我紧抱住头，妄想得到一点思绪。脑海里只有这几个字“张谷，广告公司小职员，家现住……”我终于明白了，那栋小楼才是我真实的家。我连忙穿好衣服，准备去小楼。

小楼。

       楼梯间一直回荡着我的脚步声，我就怕打扰到别人，因为这个地方只有我能看得见，听得见，感受到。这次的心情与以往完全不同，忐忑变成了坦然。来到门前，我已经准备好接受事实。来吧！告诉我我是谁，告诉我，我曾经的故事。

       深吸口气，我一定能打开这扇门。瞬间，灰尘和蜘蛛网消散不见，门变成了在我梦中时的那个模样。我轻轻地抚摸着，想从这得到一点线索，可并未偿愿。一推，该揭晓了。

      （五）

       屋里的景象，满地狼藉，与梦中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管是几乎布满整个房间的灰尘和蜘蛛网，还是地面残破的书籍、碟子、棉一类的。都宣告着我这个地方发生的故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空气中散发的臭味，弥漫着这个偌大的空间，我随着气味，来到了一间房间的门前。我不敢打开，我的预感让我恐慌。

      我终于打破心理的层层障碍，一进门，我看到一副惨不忍睹景象：

       一位女子躺在地上，但如果不是她的齐肩长发，难以让人相信。她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身上长满了蛆，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在她的胸口处，有一柄短短的匕首，直入心脏，她的双手紧握着那把匕首。她似乎很不甘心，看见了自己最不相信的情景。临死前的样子极其惨，灰尘铺满在她的身上，灰蒙蒙的一片，绝望透顶。

       我想到，这就是门外全家福中的女主人。也就是说，其他人也有可能遭遇了不测，我心中的一份疑问愈发强烈，这都是谁干的？简直毫无人性。

      我带着强烈的悲愤，打开了其他的两个房间，但却未发现任何线索，也没有找到和女主人一样的尸体。

      这个地方跟我有关，也就是说这个人也有可能和我有关。我们之间存在怎样的联系？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这时灯光若隐若现，仿佛受到了什么的干扰。我往门口一看，看见那个面无表情的女人，我对她虽然有深深的恐惧，但却知道她没有恶意。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是恨还是爱？她指了指楼顶，示意我上去看。

       我不假思索地根据她给我指的方向，走上了楼顶，又一次来到了这个地方。清风徐徐，场景却变换了。这是一片草坪，不！准确说这应该是一片墓地。

       我来到此刻离我最近的墓地的面前，这是一个女孩的墓地，上面写的“张荷之墓”重重地敲击在我的心灵之上。为什么会悲伤？为什么我会心痛？为什么我感觉失去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为什么我还活着？

       我的手触碰着这个墓碑，抬头向天大笑：“哈？哈！哈！”顿时，风雷大作，倾盆大雨。我跪在墓碑前，任雨淋在我的身上，与我的泪水和汗水掺杂在一起，因为这都是我的错，我是一个罪人。我一切都想起来了，我记得我是谁了，又了解了她们是谁。

       我站起来了，但灵魂却仿佛被无情的剥夺，真的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现在我宁愿不要那块记忆的碎片，也只想活在一个被自己编织的谎言里。我懊悔着，我懊悔着我做的决定，和我曾经所做的事情。

    （六）

       我叫张谷，是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平时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欺压员工。我在很久前就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女儿，最近一直在忙事业。而我的道德部分却不是很完整，说明白点就是脚踏两只船，这件事情说的难听点就是包养小三。这件事情我的妻子和女儿都不知道！

       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的妻子有一天终于发现了这件事情，吵着闹着要跟我离婚：

    “张谷，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的妻子非常愤怒，“我和她之间你只能选一个，要不离婚，要不你和她之间彻底断来往。”

       可能当时因为本身就是自己的错，说话气势变弱了许多：“好！嗯。”

      于是，我便出去解决这件事。

      可到了小三那里，她又是撒娇，又是发嗲，攻克了我的心理防线，然后我的决心就彻底崩塌了。“亲爱的，回去就和那个黄脸婆离婚吧！我会对你很好的。”看着她那幅美丽的面孔，我就决定了。

    “什么？你居然为了这个小三要跟我离婚，好？离就离！”妻子十分恼怒。

      事情却没有为之结束。

      那也是一个下雨天的晚上，当时小三让我喝了很多酒，醉得不成人样。然后就怂恿我杀了我的妻子，当时我还犹豫不决。可她给我放了一遍录音，录音内容大致如下：

     “青军，我和丈夫离婚了，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我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依稀好像是听见了我妻子的声音，我羞恼了起来。原来她早就背着我有了男人，拿着一把小刀就往前妻的住所去。

      我将小刀插入了前妻的胸口，当时她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我简直无法忘记，温热的血流在我的身上，我当时立刻就清醒了起来。先是不知所措，然后痛哭，最后才是懊悔。我立马便跑出门外，看也没有看一眼前妻的尸体。

       故事却这个时候才刚开始。

       自从发现我卡上的钱少了不少之后，我便开始怀疑了小三。后来，我卡上的钱居然被全部转走，我愤怒地找到了小三，然后跟她说：“你干了什么！”

      小三理直气壮的回答我：“现在的钱是我的，你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我气得肺都要炸了，想给她一耳光，可手在半空中被人截住。一看，是一个壮汉，大骂：“你干什么，敢动我的女人。”那时我一切都明白了。

       人在苦愁的时候总会喝些酒，而喝醉了，就什么都记不清了。

       那晚我真的喝了很多很多，当时都已经看不清楚路了。自己也是浑浑沌沌的，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唯一清晰的就是妻子的尸体躺在我面前。 我已不记得当时我是怎么出来的，唯一知道那时的我精神极其混乱。

                （七）

       后来，事情愈发愈不可收拾了。我的女儿受不了刺激，她便自杀了。当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人生面临抉择。

       于是，我便编了一个谎言，来欺骗和麻醉我自己，我一切都明白了。

       我给这个谎言取名为楼，意为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请建造一座欺骗自己的楼，那是来自于你心灵的。

       人生总是充满坎坷的，也许是绝望，也许是更绝望，可这就是最真的人生。

       而那个小三，则是活生生的被自己给吓死了。不知她看见了什么，也是被她害死的那个壮汉，又也许是对我的愧疚成了一种病。但，这告诉我们，如果你撒了谎，却没有因此而付出代价。那么，后果你知道的。

       孽是什么，就是你今生今世犯下的错。楼是什么，就是你今生今世所说的谎。孽楼是什么，就是你今生今世为所犯的错而撒下的谎。

       建造一座孽楼，请为它赎罪。因为它会在任何时候，出现在你的世界。

孽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