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草鞋

爷爷出生在上世纪初。他在生时，不管是出集体工还是待在家里，夏秋季节大多是穿草鞋，只有外出走亲访友时才会换上那双不知穿了多少年、补过多少回，鞋面有好多个补丁的塑料凉鞋。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老家我爷爷这一般年纪的男人夏秋季节大多是穿草鞋，要不就是打赤脚。在他们的家门口或他们干活的田间地头，经常可以看到穿草鞋的身影。

我爷爷在旱地里干活几乎都是穿草鞋，即便是走远路送公粮、到供销社买化肥、到蒸水河挑河砂，上山砍柴、在大队林场植树造林、守山护林期间都是穿草鞋。

据爷爷对我说，解放前，他为了维持生计，十几岁就开始挑着货郎担走村串户，一天要走几十里路，穿的就是草鞋。草鞋伴随爷爷度过人生的大部分时光。

我清楚地记得，爷爷84岁那年去世后，在他居住的老房子靠近楼梯的那面墙壁上，还挂着两双已经蒙上一层微尘，有明显修补痕迹的旧草鞋。

爷爷的草鞋都是在赶集时，他自己到市场上亲自去挑选的。那些草鞋的鞋底和鞋帮都是竹笋壳和稻草混合编织而成的，鞋带则是那种扎实的麻绳做的。

草鞋很轻巧，鞋底软软的。虽不耐磨但却能防滑，晴天雨天都可穿，要是冬天下雪道路结冰，把草鞋套在其他鞋子下面走起路来也是稳稳当当的。

爷爷买草鞋时显得很大方，常常会一次买上四五双，他说这样一来可以跟卖鞋的人讲价钱，二来能节省去集市的次数，买一次鞋可以穿上两年。

我曾好奇地问过爷爷，草鞋是多少钱一双，他没有直接告诉我具体的价格，只是说：“不贵也不便宜，在生产队出一天集体工勉强可以买一双鞋。”

那时我年少不懂事，以为要一天的工钱，肯定草鞋很贵。后来听说生产队的全劳力做一整天工才得工分10分，年底算账也不过四五角钱，最高没有超过六角钱的。

而爷爷那时因为年龄大了体力不支，主动要求将自己的工分降为8分。这样我终于知道爷爷穿的草鞋是四五角钱一双，而那时一双小孩子的塑料凉鞋也要一块多钱。

尽管草鞋只有四五角钱一双，但爷爷还是非常爱惜，把它当宝贝一样对待。碰上下雨天就舍不得穿，还会打赤脚。每次外出干活回来，都会到我屋门口池塘的码头边，脱下草鞋，把泥巴清洗干净，然后挂着凉干，等待下次穿用。

由于草鞋是用易损耗的稻草、笋壳等编织的，穿一段时间就会自然损坏，这时爷爷会及时利用清早或中午饭后的空隙进行修补。

他会拿着剪刀和针线等物，在光线充足的地方一针一线，一根稻草一块笋壳地仔细修补，那全神贯注的模样和架式就像一个专业的修鞋匠，至今仍能在我脑海里清晰地浮现。

有一次，我看到爷爷丢在垃圾堆里的一双草鞋，两只鞋的鞋底都已穿破，鞋带打了好几个结，也不知那鞋爷爷怎么穿下来的。

八十年代初，我参加工作后，问他是穿多少码的鞋，想给他买一双凉鞋，他不告诉我鞋子的码长，坚决不准我为他买凉鞋。他还说夏天穿凉鞋烧脚，新鞋不合脚穿着会很不舒服，还不如穿草鞋好，透气凉快，价格又便宜，一双凉鞋可以买十多双草鞋。

我一直没有穿过草鞋，也不知爷爷说的草鞋真有那么好没有。但有一点我是非常明白的，也是极为敬佩的，那就是爷爷一生很勤劳节俭。

无论是吃的、穿的，还是住的、用的；无论是在生活困难的年代，还是在后来不愁吃、不愁穿的晚年，爷爷都一如既往地勤劳节俭，为我们这些晚辈树立了榜样，做出了表率，也让我们终生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