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三周的术前准备,今天终于把这个像黄豆粒大小的息肉割掉了。
术前最后一次检查我特意问过医生,一个人是否可以?医生说就是一个小手术,一个人没有问题,也基本不痛,上午做完下午可以去上班。
我听了心里乐滋滋,哪有这么轻松的小手术?记得6年前的宫颈糜烂,5年前的乳腺纤维瘤摘除,3年前的宫颈息肉摘除(那次息肉长到很大,最后是住院才摘除掉)这些手术没有一次不是打了麻药,在手术台上惊恐万分,咬紧牙关才挨过来的。
按照医生的吩咐,我一大早就起来,吃完早餐后收拾妥当开着车就去了。登记,短暂的等待后我就进入了手术室等待区。和我一起等待的有另外两个女子,一个是上环,一个是人流。上环的那个自然轻松,说是打算上一个比较好的环。我问她:“为什么要上环?为什么不用避孕套?”,即便是价值上千的环终归对于身体来说总是异物,更何况要带着它在身体里面几十年,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回答说:那样太麻烦了!我仔细辨认了她的表情,没有伤心没有落寞语气平淡似乎还带了一丝羞涩。似乎在她的观念里女人为了“不麻烦”那点事牺牲一下理所当然。我不死心,继续问:“上环终归对身体不好的,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反应过?”这时候两个女子都纷纷倾诉因为上环带来的身体不适,比如月经淋漓不尽,妇科炎症频发,经常腰酸背痛严重的时候甚至连翻身都困难……。这就对了,我不相信上了环的女人竟然可以安然无恙,毕竟是异物,是对于身体里最柔软部分的变态的禁锢,常年累月下去身体会被慢慢消耗。这段时间我因为要做手术查出来身体里的炎症,医生开了五盒药水和一打消炎药,外部内部清洁早晚一次,每天至少需要花费一个小时来做这些事,药丸更是大把大把往嘴里塞。即便是这样见效也是极慢的,三周下来才勉强合格。这个过程是琐碎的,不适的,而且是羞耻的。无论是从身体还是心理,都让人觉得完全没有美感,生无可恋。而这些琐碎的麻烦的事情都是因为女人想成全男人在想要XX的时候不那么麻烦!而男人如果当时举手之劳,谦谦君子一些就可以完全免除女人常年的病体和为这件事情背后默默付出的身心俱疲的代价!难道幸福和快乐只是属于男人的吗?!一方的快乐要建立在另一方痛苦的基础上,这样的快乐是不是真正的快乐?!都说中国的女人在世界上的幸福指数很高,可以不用带孩子,家务活有婆婆做,可以想买什么买什么,有主权,可以上班,在社会上也有一定的地位。可是这些隐藏在暗处的不平等又算什么?!
我的思绪被对面的女子和旁边的女子的对话拉了回来。
“你是来做人流的啊?你是无痛还是有痛的人流啊?”
“我只约到有痛的手术,无痛的没排上。”
“啊,那会很痛的呢?!,上次我在做取环的手术,躺在我旁边的女的做人流一直在惨叫……”
对面女子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应该是第一次做,听到这样的描述吓坏了。不一会旁边的女子进去了,对面的女子忍不住伤心的哭起来。我能理解她,这泪水里面应该有恐惧,也有后悔和怨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也怨恨自己的男人没有保护好自己,这个时候她肯定很希望男人能在身边安慰她,抚摸她,或者是哪怕轻轻和她说一句对不起。我不禁再一次讨厌起这冰冷的大医院了,女人做手术男人只能在外面等,所有的恐惧和无助只能女人独自承受。我安慰她说:“别害怕,她可能夸张了,再痛应该没有生小孩那么痛吧?”女人生过两个孩子,听我这样一说表情瞬间释然了一些。生过孩子的女人都知道,那种痛到底是一种什么感受……。
即便像我一般女儿早产了四十天,可是从孕育到忍受不适到分娩,回想起当初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时的恐惧和绝望,这其中的痛苦也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只是如今记得的人只有自己罢了。没来得及伤感,里面就叫了我的名字,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进入了手术室。
还是那样羞辱的姿势,还有那种刺鼻的消毒药水的味道,以及触手可及冰冷的手术台。医生手法并不温柔,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当那种硬硬的器具携带冰冷的消毒棉触碰到我的时候我还是条件反射般发出了声音。医生责备我太娇气。我深呼吸一口气,死死抓住盖在身上的手术布,在瑟瑟发抖的身体里我竟然能清晰的感受到医生手术刀的每一个动作:探入,夹紧,探入,割除,清刮,清理,止血,消毒。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我都能感受到局部的尖锐的疼痛,我咬紧牙关,不断的提醒自己,应该没事的,就是一个小手术而已。几分钟以后医生告诉我好了,让我到外面的病床上躺下休息一会。我坐起来,穿上拖鞋,一步一步往病床走去,没有那种尖锐的疼痛,只是感觉在小腹附近有一种火辣辣的钝痛感,毕竟在那个地方有一个伤口,而这个伤口很有可能在出血。我躺在病床上,感觉之前由于紧张和对抗失去的力气正在一点点回来。十分钟以后我坐起来,穿好衣服听完护士的交代走了出去。
从进入医院到出去一共只经历了一个小时,确实是一个小手术,可是那种恐惧和无助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的。而我,做为一个女人再一次经历了这种痛苦。我想,如果有下辈子,我再也不要做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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