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阳河中游有个叫船头湾的小村庄,村子在半山腰,一共二十几户人家。山上没有自来水,船头湾的村民吃水都要走一里山路到山下的浏阳河里去取。
这天徐老汉依然早早地起来去山下担水了,他上了年纪,一次只能担两小桶,他和他女儿一天就用这两桶水。
徐老汉来到河边时天还没大亮,他走的有些累,就在河边不远处歇了歇脚。等他攒起精神来准备去河边舀水时,看到河边儿飘了个东西。徐老汉走进了才发现,原来是个人。徐老汉加快脚步,把那人从河里拖了出来。徐老汉深识水性,懂得如何解救溺水的人,他探了探那人的鼻子,还有呼吸。就赶忙把那人的上半身放到低处,轻轻按压那人的腹部,有一些清水从那人嘴角流了出来。慢慢的那人呼吸顺畅了一些,却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还好你命大,遇到了我,”徐老汉知道他没生命危险了。
刚刚光顾着救人,徐老汉还没仔细瞧瞧他,这会儿精神松懈下来,定眼看过去。发现这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孩子,中等消瘦身材,白皙的皮肤映着那分明的五官,额头上有几处伤口,看样子是顺河漂下来的时候在河边石床上撞的。
徐老汉简单地给他包扎了一下伤口,又等了一会儿,见那人依然没有要醒的意思,徐老汉便连背带拖地把他往自己家里拖去,半小时的路程他愣是走了一个多小时。
徐老汉是船头湾有名的大善人,活了这五十多年只要村子里谁家需要帮忙的,只要喊他一声,他准会过去。看到一个受伤的人,自然是要救的。
徐老汉家散落在村子外边,是三间破旧的土胚房,院子用简单的篱笆围了起来,里面养了些鸡和鸭。三间房子的边上还有一间储物间。等徐老汉好不容易拖着那个人走到家门口,他回头看了看,那人的两只鞋都被拖掉了。
徐老汉喊到:“小凤,开一下门。”
徐老汉有个女儿叫徐凤,他老伴儿生小凤时大出血死了,他们父女俩便相依为命。
小凤打开门看到徐老汉拖了一个人回来十分惊讶,满脸疑惑的表情。徐老汉边把那人拖进房间里,边解释到:“我去打水发现他躺在河边,应该是从上游漂下来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照顾一下他,等他醒了再说吧。”
三间房子徐老汉住了一间,小凤住了一间,中间用家具隔开来,中间那间当作客厅用。徐老汉把那人拖到自己的床上,叮嘱小凤看着他。
徐老汉又返回去担了水,等他再次回到家已经日上三竿了,徐老汉把他沿路捡到的一双鞋放在屋门口。小凤已经盛好早饭等他了,俩人简单吃过后,徐老汉又让小凤煮了些稀饭喂了喂那个男孩子。
正赶上收稻子的季节,徐老汉在床边放了杯水就和小凤去割稻子去了。一直等到傍晚他们回来,那人依然没有醒来,徐老汉说:“小凤你先去做晚饭吧,等吃过午饭他还不醒的话,我就去镇上请张医生来看看。”
永和镇离船头湾有十几里路,徐老汉要两个小时才能走到。
他们正吃着晚饭,徐老汉听到里面有轻微的呻吟声。便端着碗走了进去,小凤放下碗也跟了进去。
只见那人眉头紧皱,呼吸急促,从鼻孔里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哼哼声。徐老汉顺了顺他的胸口,过了一会儿,那个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只见他目光呆滞,面无表情。他费力地扭头看了看徐老汉和小凤,没有说话。
徐老汉等他眼珠子能转动了,忍不住问他:“你是谁,家是哪的啊?”
那人费力的张开嘴说:“不知道。”
徐老汉又问了他许多问题,得到的回答都是三个字“不知道。”
徐老汉就放弃了,这天晚上徐老汉和他挤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宿。
五天后徐老汉和小凤把稻子都收回家了,那个人依然记不起任何事情。他的身子一天天的健壮了起来,现在已经能帮着徐老汉捶稻子了。等到稻子都捶好,一切收拾妥当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
这天吃过早饭,徐老汉对他说:“老这么诶诶地叫你也不是办法,我先给你取个名字吧,等你想起来了再用你原先的名字。”
“行啊。”
“就叫你上游吧,因为你是从上面漂下来的,徐上游,怎么样?”
“行,从今天起我就用这个名字了,”徐上游说。
一直到第过年的时候,徐上游什么也没有想起来。不过他总是做一个同样的梦,梦到他掉进了河里,他能看到岸上有个人在呼喊,可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样子。每当他要冲出水面的时候,就会惊醒。
收过稻子之后徐老汉家便没什么事情了,徐老汉每年冬天都要去城市里务工,挣些钱花。因为上游一直没恢复记忆,身体也比较虚弱,徐老汉今年冬天便没有出去,他反复思量,觉得他走了让这俩年轻人在家总不是个办法。徐老汉本来可以通过村长在网上帮上游发个寻亲启示的,但是思量再三徐老汉依然没有行动,因为他心里渐渐打定了一个主意。
上游经常会顺着山路来到浏阳河边,在那里静静地待着,有时候一待就是半天。他常常想自己是谁,从那里来,之前是做什么的。
小凤有时会和上游一起去河边,他们慢慢地熟悉了起来。有一次上游看着小凤,发现小凤是个漂亮的姑娘,长长的辫子,瓜子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笑起来活像个小天使。
小凤是个哑巴,天生的。她从小就被别的孩子欺负,因为不会说话,上了小学便辍学不上了。
船头湾过年还是挺红火的,各家都在热热闹闹地备年货。徐老汉家虽然过的艰难,但年还是要过,徐老汉杀了一只鸡,准备好好做一顿年夜饭。
等到了大年三十这天,小凤早早地就起来准备了,他们一起把春联贴上,在院子里晒了一上午的太阳,边晒边聊天。基本上都是徐老汉在说,上游和小凤在听。
冬天的下午极短,吃过午饭他们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了。等一切准备妥当,他们三人就在一个小方桌前入座。
徐老汉并没有动筷子,而是看着上游,他说:“上游啊!在吃饭前我想和你说件事。”
“您说,”上游有些不解地回答道。
“是这样的,小凤她妈走的早,跟着我受了不少罪。她过了年就二十三了,在我们这早就到了结婚的年纪。可她天生就是个哑巴,附近条件好的人家看不上她,想娶她的都是些身体有缺陷的人。特别是陈家湾那个陈瘸子,今年都快四十了,仗着之前攒下的一些钱,非要取小凤,我怕小凤嫁给他一辈子受罪一直没同意。”
徐老汉说着说着哭了起来,旁边的小凤也直掉眼泪,他擦了擦眼泪哽咽地说:“上游啊,我看你人还不错,虽然头受了些伤,也不是什么大碍。我想把小凤许配给你,你看行吗?”
上游听到这个消息很意外,他愣了一会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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