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太阳从云层中透出数道金色光束,洒在了公主一行人身上。
那尚服局的宫女自是伤得不轻,背上的伤口渗出的血将身上的工衣氤氲出一大片血渍,且一路走一路滴答,地上留下一路血迹。
起初,这宫女由姹紫,嫣红两个丫鬟搀扶,勉强忍痛还能走,可没走多远,由于伤势过重,再也坚持不下去,可这宫女全身死沉死沉,公主和两个丫鬟如何也架不起她,沈易先见这惨状不由叹了口气,道:“殿下,我来背她吧”
“那再好不过了”公主一看,罢了,这虽然不大合适,可也别无他法,只好答应。
“等一下”那女子极其虚弱的喊了一句后,一下跪趴在公主面前,泣声道,“谢公主大恩大德,小人在公主面前,不过尘世间一草籽般卑微,身卑命贱,却蒙公主不弃,让我白骨再肉,似这大恩,小人永生难忘,它日公主若有个山高水长,奴家必粉身相报”说完恸哭不止。
“快别这样讲”公主说着赶紧去扶她,却扶不动,“你身上有伤,地上凉,小心落下病根,快起来”
然而那宫女依然不起,反而又磕头道,“殿下,尚服局,小人不敢回去了,那淑妃娘娘是不会放过小人的,还望收留则个”
小公主忽闪忽闪着大眼晴,眼中充满着怀疑的神色,“不会吧,刚才她收下了我的手镯,怎能食言呢?”
话音未落,从后面追来的几个太监将她们拦住了去路。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姹紫语气中已有些惊惧。
为首的一名太监冷笑一声,
“殿下,淑妃娘娘讲,这位宫女受伤不轻,特请了太医配下了药膏,让我们把她带回去上药!”
任谁也听得出,这完全是诡诈,偏偏公主眨了眨一双似梦含烟的大眼,眼神有探寻的意味,显然是信了这套说辞,对那人讲:“她伤得挺重的,别让她来回跑了,你们把药拿来不就行了吗?”
“殿下,淑妃娘娘只交待小人将她带回去的,上药我们来给她上!”言语中带有揶揄的语气,脸上泛出一丝坏笑,言罢,几个人就要围上来抢人,吓得姹紫,嫣红连带那宫女只躲。
“大胆,我看你们谁敢”沈易先抢身而出将那群太监和公主一行人隔离开来。
“沈易先,内廷之事与你个侍卫有何干”说着,为首那太监大着胆子上来要推开他,却被沈砰的一把抓住当胸前襟,一个斜贯竟平的扔出去三五米开外,摔了个鼻青脸肿,骨断筋麻。
“好身手”身后传来一声喝彩声,众人回头,只见一名穿着莽龙袍的人,走了过来,行止间鹰视狼顾,手把玩着一柄折扇,浑身上下显得干练,却显得丰逸俊伟,贵气十足。
“拜见齐王,给齐王殿下请安!”沈易先和那群太监,连带公主两个丫鬟统统下跪见礼。
“二皇叔”公主像小雀一般跑到皇叔面前撒娇。
王爷笑着伸手刮了下公主的鼻子,道:“乐儿,多日不见还是那么调皮,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二皇叔,此次进宫,给乐儿带什么好吃的了”公主像小孩一般缠着王爷索要礼物。
“早给你送过去了”王爷被逗得哈哈大笑,神情一敛,对那群太监道,“你们回去对淑妃讲,这事我说了,就此打住,休要再啰嗦了。”
那群太监不敢怠慢,忙回应道:“谨遵齐王训示!”连忙扶起伤者退下。
王爷走到沈易先近前,摆了下手,示意站起,沈连忙起身道,“王爷面前,易先出丑了!”
王爷哈哈大笑,“我有心和陛下将你要了去,在战场上你也搏个出身,可惜陛下舍不得你呀”
“易先愿为皇上保驾,等哪天有人能替了我,还求王爷带我沙场历练历练”
“好的,包在我身上”
“二皇叔哪里去,来看乐儿吗?”小公主扭着身子拉着王爷的手不放。
“好了,下回聊,你父王召见我,不早了,回来再看你”小公主这才放手,噘着嘴,还有点小失落,被姹紫,嫣红两个丫鬟硬拉回来。
王爷见了,也是有些不舍,直劝慰,“好了,好了,回来看你,快回去吧,哎呦,你真是长不大。”
麟德殿居于太掖湖旁,太掖湖当初用数万民夫挖凿千余倾土石建造而成,引入叹息河水,湖面广大,烟波浩渺,湖水碧澄,远远看过去天水一色,湖面上万千白色水鸟纷飞,映衬阳光洒下的靛蓝湖面熠熠生辉。
今日雨后初晴,风从湖上来,清风送爽,水波不兴,麟德殿内有风从湖上来,将湖上种的千亩映日荷花的花香吹来,殿内花香四溢,沁人心脾,当今天子正在此处理政务。
“陛下,齐王来了”秉笔太监黄锦
小心翼翼悄声进来禀报。
“让他进来”
“诺”黄锦又悄声倒退出大殿,走路几乎不发出声音。
“臣弟,躬请圣安”王爷进来立即跪下请安。
“建元不必拘礼,此处乃后殿,尽可随意些”
“谢陛下”
“赐座”早有太监将座椅搬来。
齐王落座后才发现年长自己不过两岁的哥哥,当今大梁天子,竟已两鬓斑白,老态毕现,从前意气风发,豪气干云的少年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心力交瘁,佝偻着腰的老人了。
“三弟,朕今日召见你非为别事,这是昨夜送来加急的军报,你看一下。”说罢将军报交给左右转呈于齐王。
齐王一看军报封泥上贴着三支白羽,心下一惊,这可是十万火急,等级最高的军报,掏出军报一看,眉头一皱,原来,小王子兴兵十万致使北边宣府辖下的偏头关沦陷,守关边兵,全军覆没,总兵刘贺失踪。
“大梁立国以来,从未有过全军覆没的败仗,而今破了例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哥哥陷入了沉默。
是的,这是从未有过的失败,自哥三个随父在平阳城起兵争夺天下,其间颇多挫折,可从未有过全军败亡到一兵一卒都未曾逃出的来的惨仗。
“去冬今初,北燕分裂成大燕小燕,从前订的和约也一并作废,而今北燕大小两王子纷争不断,为了充实各自实力屡屡骚扰,打劫我大梁边城”
“为什么不派兵进剿?”
皇帝苦笑一声,无奈道:“去冬今初,北旱南涝,纤女河泛滥决堤,修堤,安抚灾民哪样不要钱?再者你看朝堂之上随父征战过的大将死的死,病的病,后继无人啊!”话音落下,皇帝将目光扫向了齐王,似乎在等。
原来,大哥今日召见我是要我领兵去征讨大小王子啊!
沉默,无言的沉默!
齐王心中冷笑,你这哪是为了对付北燕,分明是借刀杀人,让我齐王府兵单独对抗北燕,那大小王子又非泛泛之辈,无论哪种结局,我齐王府实力必然大损,你倒获渔翁之利。
大殿中,空气为之一滞,死一般的寂静如同洪水溢满了这大殿,齐王如同濒死的溺水者,再不表态,怕是要生生憋死在这儿,好吧,既然没得选,那就兵来将挡!
“臣弟愿往,为皇上排扰解难!”
“那就再好不过,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关键时候还得自家人”直到此时,皇帝脸上的阴郁才一扫而空,长长的出了口气。
“当前小王子兵锋怕已占了日暮城,和羊角城,这两个城人口少,物产不丰,想必他不会满足,一定整军备战数日,准备拿下红叶城”皇帝踱步到殿内一面墙前,两边帘子一拉,赫然一张巨幅大梁北边宣府重镇御览图出现在眼前。
“陛下,这红叶城墙厚城高,臣弟曾去过,守卫此城的总兵,张景钰曾随我征讨过宋国,武艺出众,谋略过人,而小王子手下尽数都是骑兵,所过之处劫掠而已,断然不会去攻打坚城,只要张坚守不出,此城不会有事的。”齐王眼瞅着皇帝,寄望于最后一刻,皇上能改变心意!
“老三啊,如果仅仅如此,朕又何必找你来呀”皇上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齐王,却足以让齐王落入冰窟。
“陛下,莫非你要我主动出击……”齐王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亲哥哥。
“对,争取一次解除边患,斩草除根,取不了小王子人头,也至少打痛他,让他数年不敢再来!”
大哥斩钉截铁的话语一下让齐王感觉冰寒入体,大哥也是戍马半生,他不会不知道,做到这一点几乎不可能,小王子麾下骑兵来如风,去无影,我大梁骑兵远非敌手。
塞外沙漠小王子踪迹难寻,再者想要集中一支与其抗衡的骑兵队伍,大梁必须提供三倍以上的马匹,以消减途中马匹的伤亡病死数量。
即便如此,粮草,车辆的补给又该是笔巨大的开销,大梁承受得起吗?
“陛下,如此一来,开销巨大,国库能承受吗?”
“老三,是这样,以你齐王府全数出动”
“可我总兵力才三万”
“朕已知会宣府各重镇凑五万兵力协助你”
“可他们是步兵”
良久,皇上眼神已透出了冰冷,漠然,用极其平静,又丝毫无感情的语气问询道:“齐王,怎么,不愿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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