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薇龙爱乔琪乔，乔琪乔不能给她婚姻，不能给她爱，但葛薇龙还是想方设法跟乔琪乔结了婚，两人一起住在梁太太的别墅里过日子。葛薇龙也算是如愿以偿了吧，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人，是不是就自由了呢？
“我爱你，关你什么事！”——张爱玲《第一炉香》里的自由与不自由
1
如愿以偿是有条件、大付出、大牺牲换来的。
薇龙本来就知道乔琪乔不爱她、不是当时只有一点姿色没有任何好出身和财富的她的结婚对象。因为乔琪乔是个吃喝玩乐花钱如流水却没有什么家产也不挣钱的浪荡花花公子，他不会娶一个没有家产的一穷二白的女子为妻，而只会招赘给一个有钱有房的富家女子为夫。
薇龙在撞见了刚从她的阳台溜出去的乔琪乔转眼又跟丫鬟睨儿鬼混在一起的事实之后，她是想回到上海去远离香港姑妈家这个是非之地的，虽说回去是种逃避，逃避不见得就能实现内心的解脱与自由。但也许她能够保持她内心关于爱情与婚姻的那种单纯的设想与期望。
但是一方面由于生病拖住了回家的行程，另一方面也由于生病所致的拖延改变了薇龙对自己处境、感情与未来的分析与判断。她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就算回到上海去，也只有嫁人、嫁个有钱人才是自己最好的出路。
那么，薇龙想她自己也可以赚钱啊，不会赚钱，姑妈可以教她。姑妈不赞成她回上海去，姑妈当初答应她住到别墅来资助她上学，就是需要她、利用她，现在姑妈把她教得更加出色不就能更好地利用她了吗！
所以，姑妈教会了她在上流社会的交际圈里越来越如鱼得水越来越会赚钱。所以，她终于得以与乔琪乔结婚。尽管结婚之后的她越来越忙，不是忙着给乔琪乔弄钱就是忙着给姑妈弄人！
薇龙“娶”到了她爱的她想要的人，且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提升”来实现的，她的努力和“提升”让她保住了她已经过上了瘾的上流社会的交际生活、保住并扩大且固化了她在上流社会的生活圈与地位。用马斯洛人的需求理论来谈，薇龙似乎达到了“自我实现”的最高需求层次，实现了最高层次的自由。
但是，实际上，薇龙的这种“自我实现”的“自由”又是那么的委曲求全、无可奈何、自我安慰。她始终没能得到乔琪乔的爱，所以她只能说“我爱你，关你什么事！”她忙于交际，忙于为乔琪乔弄钱忙于为姑妈弄人，自己知道自己跟集市上卖身的女子没有什么区别，只能自我解嘲的说：“她们是不得已的，我是自愿的！”她“没有天长地久的计画”，“她的未来”“不能想——想起来只有无边的恐怖！”
她一方面得到了所爱的人，保住并扩大了上流社会的生活圈，好像实现了自由；另一方面又成了所爱的人、不爱的人、金钱、上流社会交际生活的奴隶，实际上更不自由！
“我爱你，关你什么事！”——张爱玲《第一炉香》里的自由与不自由
2
梁太太年轻的时候力排众议，选择嫁给了年愈耳顺的粤东富商梁季腾做第四房姨太太。在梁季腾死后获得了“有的是钱”。的的确确的婚姻自主恋爱自由，且给她带来了一生的金钱上的自由。
然而，她“永远不能填满她心里的饥荒”，“她需要爱——许多人的爱——但是她求爱的方法”却不得不依赖牺牲年轻的女孩子招来男人，然后再出手极快极为霸道地把男人抢过来。比如用薇龙招来卢兆麟却阻止卢兆麟跟薇龙接近，霸占着与卢兆麟相处的时间，后来甚至把薇龙支使出去交际，省得她在家里碍事。
她还得依赖牺牲年轻女孩子去笼络和留住男人，比如试图用薇龙笼络和留住司徒协。
如此的用心良苦、处心积虑、耍尽手段依赖外人来实现对自己并不真诚实则虚假的“爱”，有和自由可言！
梁太太获得了金钱上的自由，也换来了年华老去求爱难得的不自由！
“我爱你，关你什么事！”——张爱玲《第一炉香》里的自由与不自由
3
小说中的人物都是头脑相当清醒，非常理性的人。
丫鬟睇睇对梁太太把乔家几代男人都收罗在自己石榴裙下的为人了如指掌且对梁太太对她的处罚针锋相对、不以为然；丫鬟睨儿跟乔琪乔厮混被薇龙撞见后，薇龙用湿毛巾追打睨儿，睨儿不还手不哭骂，逃避之余说：由她去吧，她也怪可怜的。一句话正中薇龙的要害！就是小丫头片子们的这些见识与判断，已经尽显人物的理性与独立！
乔琪乔和梁太太这些上流社会的“油子”就更不用说了。乔琪乔知道薇龙爱自己，却非常冷静地告诉她：他不能给她婚姻，不能给她爱，只能给她快乐！乔琪乔跟梁太太说他自己：就是一个被招驸马的料！梁太太利用各种手段招揽、笼络、留住男人，利用各种手段让年轻女孩为她服务，都是她头脑清醒、理性思维发达的体现。
就算薇龙，也从一个不谙世事的中学女生，经历三个月后，清醒地认识到了自己对上流社会的痴迷，以及对如何让不爱自己的乔琪乔跟自己结婚的设想做了理性的规划。
理性是思想自由、选择自由的表现。然而这些人物的清醒的头脑、理性的思考与选择，并没让人看到理性的光辉与自由的高远境界。看到的只是他们对现实的妥协与对欲望的迁就。
对现实的妥协、对欲望的迁就，跟真正的理性与自由实有天壤之别！
“我爱你，关你什么事！”——张爱玲《第一炉香》里的自由与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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