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爸爸:
在写下这个称呼之前,我纠结了很久,是“爸爸”、“父亲”还是“我爹”,回想起来,我在若干年前给你写的信都是叫你“爸爸”,那时是带着点骄傲,带着点撒娇,时隔多年再给你写这封信,这时的“爸爸”仍然带着骄傲,但却不能再跟你撒娇了,我已中年,你也老了,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看我的眼神有时竟然带着些微的无助。
爸爸,明天我要陪你去医院看病。或许是年纪大了,你身体上的问题越来愈多,可是你却很抗拒去医院做检查和治疗,在答应去医院之前,你肯定也想了很多。我知道,你是怕去医院耽误我们的上班时间和照顾自己小家庭的时间;你还怕如果真的检查出什么问题,你自己能坦然面对,我们要怎么面对;你更怕如果需要住院,会是多么的拖累我们……可是,你却不知道,今晚,我是多么忐忑,惶恐不安。
爸爸,你一直都觉得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能不麻烦别人就尽量不麻烦别人,包括不麻烦自己的孩子。还记得你上次不小心摔了一跤,当时就已经是晕头转向了,你还是挣扎着自己站起来,挣扎着把弟弟的孩子从学校接回家,挣扎着从药店买了药膏自己涂擦,直到疼的忍受不了了才告诉我们,去医院一检查,把肋骨摔裂了,还有积水,只能住院治疗。我在心疼你要受不少罪,你却在怪自己为什么不小心,给儿女们带来那么多的麻烦。爸爸,当我为躺在病床上的你翻身时,我才惊觉在我心目中一直高大的你竟然那么瘦弱,我竟然可以抱起你,像抱一个孩子,你在我们任意挥霍的时光中和不经意间渐渐老去,老得让我猝不及防,老得那么理所当然。
人人都说,父爱如山,可我觉得你给我们的爱如海,宽阔、包容、绵延不绝。从小,你就让我们生活在比较宽松的环境中,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山采菌子、摘野果,下河摸小鱼、打水仗,甚至在村子里疯跑。当了多年老师的你,也时常跟我们说,一个人要善良,不做坏事,要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要尽力帮,要记得别人对自己的好;要多学知识,多读书。你给我们买回来很多小人书,要知道,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拥有一本《卖火柴的小女孩》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事情,我到现在都还清晰的记得,那是一本彩色的《卖火柴的小女孩》,我不停的翻看,一直到它掉了封皮,缺了页面,还像宝贝一样的收着,舍不得扔掉。现在想来,爱读书的习惯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慢慢养成了吧,现在,甚至都影响到了你的孙辈,每次你看到他们捧着书读得津津有味,随着书的内容或展颜或蹙眉,你都会露出舒心的微笑,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上一口,细细品味,那样子,真比你读到了自己喜欢的文章还高兴。每每这时,我就会想,爸爸,你可能并不懂得多么高深的教育理论,你也是在日常生活中一点一点感悟,用你毫无保留的爱陪伴我们,影响我们,让我们一代一代的不断传承。
窗外,天光泛白,新的一天开始了。爸爸,我却越来越心绪不宁,我不知道,我还能蹭你多少顿中午饭,还能为你洗多少次衣服,还能在你没听清我说话时发多少次火,还能在受委屈时在你面前强装多少次无所谓……可是,爸爸,我又是如此的相信你,经历了那么多磨难的你,一定会陪伴我更长、更久的时光。
好了,我要和你一起去医院了。
女儿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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