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活变得难以忍受,我们会想到改变我们的环境。但是,最重要和最有效的改变,即改变我们的态度,我们甚至几乎没有想到过。下决心去采取这样一个步骤,这对我们来说是太难了。”
—— 维特根斯坦《文化与价值》
在去大洋路的中途车子按着广告牌的提示拐进了路旁的一家牧场,一家自家经营的小奶酪店,门廊点缀一点矢车菊,二张桌椅,沿着侧边牧场一侧安放着一排窄长木架,有点像酒吧里的吧台,适合倚靠喝着咖啡托着手臂。店里布置的蛮有田园风格,白色的桌椅配上各种点缀的橱窗和工艺品,让人心情愉畅。通过靠里一侧的玻璃能看到一间小型奶酪制作车间,收拾的干净整洁。农场主见到的是一位中年女性和她老母亲,咖啡很好,奶酪更好,更主要的是主人都很和蔼。亲历其中体验这种田园牧歌式的生活,虽然看上去很美好,但是内心如果没有某些东西去支撑的话,我想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人生很多时候的惊喜都是发生在预料之外的,随性的一次旅途,随意的一个转弯,就能把种种意外带入今后的回忆之中。“我来不及认真地年轻,待明白过来时,只能选择认真地老去。”青年时期喜欢三毛的缘由并非是她的文笔相当的出类拔萃,而是她对自我存在的追求,而这种追求对于同龄人甚至同时代的人来说是超前的,对于当时闭塞的我尤是,而时至今日我却对存在的真实意义还朦胧未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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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场自制的芝士口感鲜美,味道丰富,对于我这种少以西方食材为主食的饕客来说,甚觉新鲜。不知从何时起,人类了解了食物发酵的秘密,芝士的不同风味蕴藏在微妙的温湿度把握之中,这家店的制造设备虽说小型,但是也颇为现代化,不过以我揣度芝士的制造或许也与他们本土的闻名遐迩的红酒酝酿是异曲同工,关键还是在人的身上,没有对生活对人生的透析理解,制造不出一件好的农产品。
墨尔本得天独厚的田园风光和自然景色相当秀丽,处在这南半球最大岛屿的最底端,日夜温差很大,阳光、海风和动植物都同样充满了活力,这边的动物毫不惧人到了近令人咂舌的地步,鸽子海鸥麻雀甚至都会搭地铁了,更遑论穿堂入舍堪比鸡犬了。要让动物的基因里放下对人的戒心,怕不是一时一日能够做到的。而几次海外游回来的感受,以自身华人自处,港真,对洋人的戒心真是会大大低于对黑头发黄皮肤的同胞,细思一下这背后涉及的人文价值理念乃至社会体制的建构相关因素都太多太多了。就如去蓝山的中途所遇一位意籍老人,在见我们问路的过程中,主动提出免费载我们去要去的景点,楞得我们这帮在国内被各种套路磨练出来的老麻雀又有了一种开始相信爱情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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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最真挚的交流是什么?此刻我认为是眼神,无论是爱人还是友人,情感积攒到到一定的程度或是说真到一定的程度,再多的言语都抵不过一个眼神去传达,告别的那一刻我相信我们与他之间的这种交流是真实的,而这仅仅是从认识到告别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过程,我尽力在记忆中去搜索过往的人生片段,得到的结果竟然是0 ...如果说风景是一处地域吸引人的热点的话,那么人文关怀则体现出一座城市温情的润物无声,墨尔本城区电车免费,悉尼周末节假日持当地的Opal卡只要首刷$2.5之后再乘坐任何公共交通都是0元!我甚至费了好些时间去思索执政机构定出这种方案的商业价值和初衷何在?我承认,我们无论是从治国还是为人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澳洲大概18世纪才开始陆续有移民引入迈入现代建国历程,比起中国的历史简直连个零头都不够,可是我们的四书五经诸子百家费尽口舌孜孜以求的安居乐业民富国强的理想国度,竟然不及一个蹒跚学步的新生国。
尼采把人的精神分为三种境界:骆驼、狮子和婴儿。
第一境界骆驼,忍辱负重,被动地听命于别人或命运的安排;
第二境界狮子,把被动变成主动,由“你应该”到“我要”,一切由我主动争取,主动负起人生责任;
第三境界婴儿,这是一种“我是”的状态,活在当下,享受现在的一切。
我们的民族命运一直被圈禁在骆驼的领地,部分精英凭借自身努力迈入了狮子意识层次,从而看得更远想得更深。而西方的价值理念却是从人哇哇落地一开始就一直去诱导和启发你保持住自己的婴儿状态即“我是”,我是叛逆的人、我是自由的人、我是朋克、我是素食者、我是同性恋... 我们却很难有机会去大声诉求“我是”,绝大多数人的生活原则是“不出格”甚至稍持不同观点就会被视为异类。在十几年的学习课本中,我们见不到“哲学”,只有“品德”,思想被禁锢之后也就认识不到“我”与“非我”的区别,个人之优秀仅限于个人,全民之优秀才是国幸,更何况中国古语中还有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种醒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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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大洋路的途中风景如画,牧场牛羊悠闲自在,一栋栋house写意着田园诗意,这是多数人的理想国,尤其当我们为找Toilet拐入一间乡村便利店之后,才意识到在这里,工作或许仅仅只是生活的一种点缀,$1.5一杯的自助摩卡非速溶的,而是现磨豆子加鲜奶的那种;景区里subway 7块前一份超级超级巨大的汉堡算是贵的了;更别说超市里2.5一大瓶的纯牛奶、1元一包的意面,了比起国内动辄几十上百的消费。我坚信此处的物价停留在我们国内90年代初的水平,而收入却是2018年的,这种反差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讽刺了,过度的深究又会被贴上“愤青”的标签,于是深吸一口气,还是干了这杯摩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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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自然之美还是人文之美,总是发自于内心最朴素的本能感官,例如十二门徒的壮阔澎湃之美、一路诗情画意田园牧歌之美乃至悉尼大学开放多元人文氛围之美,自18世纪鲍姆加登叩开美学的大门伊始,围绕着人内在最本己的诉求就从未间断。
“只有人,对星星的无目的的仰望能够给他已上天的喜悦;
只有人,当看到宝石的光辉、如镜的水面、花朵和蝴蝶的色彩时,沉醉于单纯视觉的欢乐;
只有人的耳朵听到鸟儿的啭声、金属的铿锵声、溪流的潺潺声、风的飒飒声时,感到狂喜…”
这段费尔巴哈的名言,我一度怀疑说的不是一段哲学论述,而是一段优美的散文诗。平常拍照玩笑似的说45°仰望星空,其实在哲学论述中是具有里程碑的涵义,甚至被多次取材到各个影片当中。当人第一次有意识地去仰望星空,就产生的“我”是“人”的概念,天体的浩渺与人自身的渺小说产生出来的极大反差,印证着人开始对自我的认知与反思,只有在审美的静观体验之中澄明之境才会自动现身出来。其实文化这个事到了一定的程度,可以说是殊途同归,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说道:“故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然动容,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舒卷风云之色;其思理之致乎!”亦是此意,费叙至此才似有恍悟这趟似如哲学验证之旅:惊异、体验、澄明、美学三环接踵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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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在网络上见过南半球独具特色的无垠浩渺的星空照,这次仓促之行未得亲睹颇为遗憾。而这其间因为时差偶有辗转难眠的一晚,看着星轨徐缓移动不经意地嚼味着海德格尔关于时间与存在的论述,即出生地决定了自身的教育和文化熏陶,此后生命中的时间标尺,一直是以各种地理坐标为标注的,这其中包含各种情感与历练,所以无论是处在惠州、悉尼或是墨尔本,我们真正面对的是如何在人生记录上的一次备注。同样如他所述,此在的存在或许也是发现于另一半的自我映射,牧场、鲜花、牛羊、青山绿水,这一切只有在有人陪伴的前提下才能是美的事物,否则仅仅只是一堆分子原子的集合而已。那么这个能映射自身存在的人就成了关键性因素,所以… 远处天际线已成鱼肚白,该是去煎鸡蛋的煎鸡蛋、烤面包的烤面包了。
“我过去的生活中没有什么能让我自然地去选择其中一项而不是另一项,因为我不是在一种事先确定的生活计划中来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走,而是在决定我的生活在整体上怎么走。” p87这是书中现成的句子,可我竟然花了近30年才翻到,30岁以前我从未意识到读书是件能提升自我认知的事,同时也是一种可以从中学会如何辨明是非曲直的事,更心惊的是,看得越多越发觉很多事还很无知,譬如这些天有些无法习惯自己嘴里不自主地的蹦出Excuse me的起头语,也适应不了站在路边那些车子死活都让你先走的谦让劲。阳光很晴朗,在这里似乎能把人自身的潮湿给烘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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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最怕的不是身处的环境怎样,遇见的人多么可耻,而是久而久之,我们已经无法将自己与他们界定开了”《倾城之恋》里面是这样说的,现在这种意识似乎少之又少了,“适应社会”甚至成了人生起跑线上的金科玉律之一,包括我在内世俗化的中国人,人性已经被扭曲到尴尬的旮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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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桉树散发出来气味,但是之前一直不知道这种气味分子在阳光的催化下会形成一种浅蓝色的氲氤,故而也是蓝山(Blue Mountain)之名的由来,蓝山的鹦鹉也好,林中的袋鼠也好,大多数动物都如鸡鸭一般围着游客玩闹索食,而我们的鹦鹉取下脚链已经忘记了飞翔。已经忘了“我是”如何的人如何回归到自己的迦南之地,这其中的坎坷不言而喻,站在熙攘的维多利亚女王塑像旁,我迷茫在这人潮涌动的十字路口之中…..
“我多么希望,有一个门口
早晨,阳光照在草上
我们站着
扶着自己的门扇
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有门,不用开开
是我们的,就十分美好”
----顾城《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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