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楼的珊珊和我年龄相仿,我的女儿已经十岁了,她还在潇洒自在地唱着“单身情歌”。给她介绍对象的人不在少数,可她一一回绝。
“不找了,自己过挺好的。”她推了推滑到鼻翼的眼镜,从眼镜上方看了看我,慢条斯理地说,绝了我介绍对象的念头,也像给自己下定了决心。
她是某二本学校物理系研究生毕业,在一所培训学校工作,专讲初、高中物理,经验丰富,学识渊博,深受学生家长的好评。
这样优秀的条件,为什么要单身呢?话说起来比较长。
她家里一共五个女儿,名字依次为静静、婷婷、珊珊、楠楠、冬冬,她排行老三。在那个计划生育政策特别严格的年代,能让她的父母生下五个孩子的唯一动力便是重男轻女——她爸爸三代单传,到了下一代,彻底绝后了——没有男孩。
她出生的时候,已经罚款了,不太多而已,家境尚且过得去。等她两个妹妹出生时,计划生育政策达到了白热化。
生四妹妹时,为了躲避人工流产,妈妈躲到姥姥家,生下了孩子,攒够了罚款,才真正回了家。她的爸爸耷拉着脑袋,一肚子的不服气,“怎么就生不出个带把儿的!怎么就不行!”于是,给四妹妹取名“楠楠”,希望她能带一个男孩。
爸爸怨妈妈肚子里没有男娃的土地,妈妈怨她的四个女儿不争气,大姐怨二姐,二姐怨她,她怨四妹——统一话术:你为什么不是男孩?
她们姐妹把父母的传统思想,继承了下来,自轻自贱,上学被男孩欺负,也不敢还手,因为对方是男孩,好像高她们一等。
“阴气逼人”,“阳气不足”,是她家的性别比例。她爸爸率领一众“娘子军”,走到哪里都抬不起头。
“楠楠”到底也没带来一个男孩,第五个孩子的到来,让这个家庭再次笼罩上了阴云,性别:非男。
这个孩子不仅没有圆爸爸“传宗接代”的梦想,而且把她家罚得“家徒四壁”。
“做饭的锅都搬走了,能换钱的东西一样也没留,唉,就剩承重墙了,哈哈哈哈……”珊珊讲到这里,苦笑着,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了。
生到五妹妹,爸爸彻底死心了。没日没夜地干活,家里住在大兴安岭脚下,靠山吃山。春夏挖药材、秋天打松子、冬天套兔子,买卖做得风生水起,唯一不得意的就是眼前的五个女儿。
可是,五个女儿一个比一个争气,学习从来没管过,五个都大学毕业了,最小的妹妹还念到了博士。这一回,五个女儿回家,爸爸领着她们串亲戚,腰板终于能挺直了,还扬眉吐气的。
姐妹们相继结婚生子了,只剩下珊珊了,她也不急,劝得人多了,她只一句话“自己过挺好”,敷衍了事。
我悄悄问她,“以前有没有男朋友?”
她迟疑了一下,拧紧眉头,好像触到了愈合的伤口,碰一下还会疼。她幽幽地说:“有,他家暴,他家更重男轻女,打妈妈,打姐姐……”,叹了一口长气,“我这命不好,刚通电,把我这个灯泡烧了。”她三句话不离本行,心里想着电路图,把自己比成灯泡,前男友是电流,灯泡都烧坏了,还能修好吗?
我沉默了,再也不劝她了。
东北有句老话: “抓猪看圈”,春天买小猪仔,要去它的娘家猪圈瞅瞅,如果一家子猪性情平和,那么这个猪也好养,如果性格暴躁,以后操的心多了。
找对象,也得看他的原生家庭,有的人“狗改不了吃屎”,从不反思原生家庭的错误行为,只会跟着一错再错。
不管多高的学历,他们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投射了原生家庭的影子。
珊珊决定单身了,以后陪着父母,再以后给自己安排了海葬。
“省得以后没人来看我,伤心。”珊珊平静地说,“自己能过好自己的日子,父母都放心了。”
婚姻不是唯一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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