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

作者: 认真说话 | 来源:发表于2023-01-01 20:34 被阅读0次

    天蒙蒙亮,陈正义准备起床。手机响了。

    “喂,老表,你姨父昨晚去世了。”是姨父的侄子电话。“哦哦,知道了。”

    陈正义忙忙赶到菜市场,买了17斤猪肉、一条大鱼、一只公鸡。在买鱼的同一个档口,还有两人都说“买鱼上祭。”

    上午,梅煮了一碗饭,带一只酒杯,一双筷子,两瓶酒。陈正义又买了三包黄表纸,一盘爆竹,开车拉着梅一起赶到何岗村庄。

    进了村庄,有四五个人在岔路口候着。他们用约半平方米塑料篮装着陈正义带来的肉、鱼、鸡、酒、纸和饭、碗、酒杯,两个人抬。

    陈正义提着爆竹,随着众人转了两个弯。离屋子50米路边,有一堆爆竹碎纸。陈正义就在碎纸上点着了爆竹。“噼里啪啦”,屋子前面有人也放爆竹迎接。

    屋子外,有两顶数十平方米的半封闭帐篷,里面摆了七八张圆桌,坐着几十个人。六七个吹、拉、敲的乐手“乌拉乌拉、咚咚锵、哐当哐当”的吹打着。

    门口摆着半米高音箱,还有个脸盆大喇叭挂在屋子山墙上,放着哀乐,低回婉转。屋子大门两侧,贴着白底黑字对联。正中堂屋,一张祭桌连着黄铜殡棺,殡棺上覆盖着毛毯。祭桌两边跪了两个人,一个是亡者儿子,一个是侄子。

    陈正义拿掉帽子,接过毛巾,顶在头上。和梅一起向亡者三拜三磕,跪着的人回礼,陈正义用手碰了二人,算是还礼。

    吃过饭,亡者两个侄子、女婿和外之女婿,还有一位,五人围在一起赌钱。还有另外一桌人也在赌钱,一圈人站着围观,都聚精会神。

    陈正义和梅百无聊赖,在村庄里踱了一回,回到车上。

    下午四时,陈正义拿着茶杯去倒开水,看到“阴阳”先生用毛笔在一碟白纸上写字。这位先生是老熟人了,六十多岁,写得一手好字。他正在问询亡者的子、侄、孙辈姓名,直系的、旁系的,工工整整地写在白纸上。

    写好后,乐队停止播放哀乐,将话筒递给阴阳先生。阴阳先生一手幡、一手铃铛。站在门口,大声吆喝:“孝子贤孙们,都来跟老太爷告白,属‘猪’的犯冲,不要进屋啊。”陈正义和一般人进屋,殡棺盖开了,他的姨父像睡着了一样,张大嘴。身上穿着绛紫色的“老衣”。

    “孝子”披着白土布披风,手捧着灵位牌和插着一根蜡烛、三根香的米碗,跟在阴阳先生后面,来到祭桌前,跪下。阴阳先生不紧不慢摇着铜铃铛,拖着腔调。“你呀啊啊……咪嘛咪……嗯呐嗯呢阿……。”

    “先生在念经文呢。”陈正义说。“扯淡,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哼哼什么?”旁边有人说。

    约摸十多分钟,阴阳先生停止“哼哈”。“叮…叮…叮……”,铃铛继续在摇。“有请孝子何X、孝媳叶X行礼,鸣炮奏乐!”乐队锣鼓、锁啦声响起,爆竹“啪啪”的响。亡者两个女儿扶着殡棺“嘤咛咛”的哭,儿子、媳妇行三拜三磕。儿子行礼后跪在一旁。

    “有请八大金刚行礼,鸣炮奏乐!”抬棺的八个人集体行礼。“孝子还礼!”

    “有请老太爷两位贤侄行礼,鸣炮奏乐!”“孝子还礼!”

    ……依次侄媳、女婿女儿、外侄(媳)、内侄(媳)行礼。轮到陈正义夫妻行礼,差不多临尾了。

    半个小时,乐队卖力的吹拉敲,鞭炮声一直没停。

    天色暗了下来,仪式结束后,人们围坐着饮酒、吃饭。饭后,陈正义和梅回了家。

    刚过十二点,迷迷糊糊中,鞭炮声响起来。“又有人去世了,这个还不远。”梅说。鞭炮声此起彼伏,陈正义一宿梅睡好。

    五点半,陈正义起床,驱车赶往何岗。帐篷内外灯火通明,十几个人在吃饭。

    六时正,阴阳先生一手幡、一手铃铛。二十多人从屋里跪到屋外,阴阳先生念着听不懂的经文,约十多分钟,念完经,阴阳先生指挥“八大金刚”用绳子、木杠捆好殡棺,抬出堂屋,放在屋外。

    阴阳先生一手幡、一手铃铛在前,亡者子女、孙辈、“八大金刚”,锣鼓手吹拉敲,“乌拉拉、咚咚锵、哐当哐当”,顺着大门,进堂屋、厢房、上楼,每间屋子过了一趟。

    闹完堂,阴阳先生前导,“八大金刚”抬着殡棺,亡者孙子捧着遗像,一行二十多人头戴白布,沿着村道缓缓的前行,一路锣鼓喧天、鞭炮烟花响个不停。路过十多家门口,有一户在路边放了鞭炮“拦祭”。

    村边水塘里结了冰,几只鸭吓得在冰上连翻带滚,扑棱着翅膀在冰上滑行。田野里,白皑皑的霜。

    陈正义等人共有八辆车,前头是“殡葬车”,停在村庄外300米大路上等候,每辆车前挂着白花。

    殡棺抬上殡葬车,放了一挂大鞭炮,车队就缓缓启动。通过一处大桥顶的时候,蛋黄一样的太阳浮在地平线上。

    火葬场里,停车场满满的。道路两边排满车子,仅一辆车从中慢慢通过。陈正义废了很大力气,没找到停车位,一直开到场外路边。

    回到火葬场,殡葬车司机已经办好手续,登记“82”号。

    “今天恐怕有200号。”司机说。“一般一天有多少人?”有人问。“十几、二十个,三十人算多的了。”

    十点,陈正义与其他人一起将殡棺推到一间屋子,两个工作人员搬出遗体,放在一张能推着走的单人床上,示意亲属围着走一圈,就推进走廊。

    亲属跟在后面,工作人员把他们拦在走廊里。

    “82号亲属进来。”二十多分钟后,工作人员在门口喊。

    亲属们涌进门,是个大厅,摆放了十多具遗体。

    工作人员掀开毯子,陈正义看到了姨父的脸孔。然后推着床来到炉灶前,炉灶口有一米多高,四个一字摆开。两个工作人员穿着白大褂,戴着帽子和N95口罩,搬起遗体,推进炉灶口。

    亲属们全都跪在下面,两个女儿“嘤嘤”的哭。

    “行了,行了,都到外面等。”工作人员赶亲属们出去。

    约摸一个小时,有人伸出头。“82号亲属,领取骨灰盒。”亡者儿子上前,捧着骨灰盒,上了殡葬车。

    车队随着殡葬车,一路“双闪”,缓缓开到“救主山”公墓,将骨灰盒存放到一排柜子里面。

    “今天不归土吗?”有人问。“习俗大寒前十五天内动土,打算腊月十五,还有七天。”有人说。“那什么时间‘烧陵’?”“腊月不烧陵,要到明年了。”

    亲属们烧黄表纸、放鞭炮、磕头,礼毕回家。

    中午吃完饭,不打招呼,陈正义开车回家。

    阳光裹着一层纱,微弱朦胧的光。镇上文昌路,一个丧事帐篷占了半条道。转过紫名街,过红绿灯,左边一间门边贴着白底蓝字的对联,哀乐低沉回旋,有个男声拖着腔调在“哭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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