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曾经上官芸答应带欧阳宇到自己出生的村子看看,这次刚好可以完成那个许诺。他们约好在镇上的集市门口碰面。
出发时,上官芸感到还是有点小兴奋,毕竟已经太久没见了,头脑忍不住幻想见面的情景。而且记忆随风便飘到了过去。
上官芸有时觉得自己的记忆很奇特,很多被世人重视的东西,她总记不住。而一些毫不起眼的事儿,又像雕刻一样印在脑海里。
比如,许多年过去了,她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欧阳宇的样子。
那是一个夏天,阳光白花花地洒在教学楼的走廊上。上官芸来到自己的座位前时,看到前桌之前空出的位置,多出了一张陌生面孔。
这少年的眉宇间透着一点桀骜不驯,似乎对很多事儿都漫不经心。
他就是欧阳宇,一个插班生。让上官芸心里无比反感的是,他穿着一条五分裤,露出黑长的腿毛。
在上官芸还很小的时候,有个大哥哥很喜欢她,整天带着她到山上摘野果子吃。那个大哥哥的皮肤就很光滑,一根粗糙的毛都没有。
那时上官芸就觉得光滑才是好的,粗糙的毛太丑了!上官芸太渴望得到关爱了,于是无意识里就会去认同曾经关爱过她的人。
让上官芸想不到的是,这个第一次见面就让自己反感的人,后来却打破了自己过去太多的认同!
那天,班主任不在,班上的同学闹得实在过分,上官芸忍不住管了,但其他人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甚至嬉闹得更过分了。
上官芸很挫败,她垂头看书,但其实一点都看不进去。最后干脆把头埋在臂弯里,泪很不争气地就跌落了。她在责怪自己,觉得如果自己有方法也许就可以把其他人都带好。
这是她长久以来不自觉的模式,总无意识地把别人的责任抗在自己肩上。她总以为也许自己好一点,事情就可以更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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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了,班里渐渐安静了下来,一直埋头的上官芸猜想,同学们都回家了吧。
上官芸抬起埋在臂弯里的脸,不其然却撞上了前桌欧阳宇的目光。那一刻上官芸似有些恍惚,她发现那个目光里流露出她从未见过的关切。
还没等上官芸回神,欧阳宇已经收回目光,转身收拾自己桌上的用品。在他离开前给上官芸留了一句话:如果,别人想放纵自己,他人是管不着的。所以,我们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欧阳宇没有看到,在他走后,上官芸脸上的泪像断了线似地往下躺。似乎像一个孤独的孩子,等了无数年,终于被看见了一般。
正在驱车的上官芸念及此,不禁莞尔。她突然发现,年轻时的信任多奇妙,也许只需要一个彼此相互确认的眼神,生命之间就有了连接。
上官芸头脑里闪过了和欧阳宇彼此敞开心扉交谈的那些岁月,人生中几乎很难再重现的岁月。欧阳宇用他善感的忧郁治愈了上官芸长久的孤独。
上官芸喜欢听欧阳宇谈他的理想,他向往的自由,甚至谈他的爱情。就像一棵草在听风的轻吟。
欧阳宇告诉上官芸,过多地讨他人欢心是不必的,一个人只有先喜欢上自己,才能让他人喜欢你。
于是上官芸努力地想挣脱自己身上的那种卑微感。
欧阳宇还告诉上官芸,她可以去阅读更多的书,透过优秀人的眼光看世界,可以让自己的人生变得辽阔。
上官芸看着眼前如山的学业,说恐怕没时间。
欧阳宇说:只要有兴趣,你总会挤出时间的!
真的,上官芸发现,只要去做了,阅读就如呼吸一样变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就如同欧阳宇的身影成了她生命里的一部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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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人与人之间是没有绝对的爱的,它一定有聚合、有离散,有波峰也有波谷。
可是,即便上官芸发现,她与欧阳宇的关系跌到了波谷,她也不曾狠下心从此离开。
上官芸害怕那种完全被抛弃的解决,仿佛世上只剩孤身一人,毫无依靠。正因为害怕,她就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也体验那种感觉,她希望,无论欧阳宇何时回头,都能看到还有一个人在身后,即便欧阳宇再也不回头!
如果她曾怨过,那是因为爱而不得;如果她也曾狠过,那是因为欧阳宇的出现与离开让她再次体验被抛弃的感觉。
而那时,只有狠才能让她缓解自己不够好的折磨。
毕竟,这世上哪有爱而不痛的呢?
纪伯伦说:爱如打谷场
他将你们脱粒,使你们赤裸
他将你们筛选,使你们摆脱麸糠
他碾磨你们,直至你们清白
他揉捏你们,直至你们柔顺
……
使你们或许能从中领悟自己心中的秘密,从而成为生命之心的一小部分。
两旁的树,被上官芸一排排地拋向身后,她知道此刻她心中没有了怨与狠,有的只是对逝去时光的无限怀念和感激。而欧阳宇只是开启她心中秘密的钥匙。
幼年的经历,让上官芸恐惧被抛弃,害怕关系的断裂。所有这些恐惧与害怕也只不过是她渴望被看见和重视,渴望确定我之为我的存在。
是欧阳宇让她清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让她有了展现自我的渴望!对此,上官芸永远心怀感激!
多年过去,时间是否也让欧阳宇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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