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到了,一个人在异乡,很想家,很想家的味道,特别是外婆家的味道。
从欧阳海水的家到外婆家的距离很近,但在童年的记忆中,却很远,因为中间需要走一段山路。茂密的树林里只有一家人居住,我和年幼的姐姐一起走过这段路的时候都很担心和害怕,担心那条凶猛的狗冲出来。姐姐比我更胆小,于是我拿着根本无法对抗恶狗的荆条走在前面,小心翼翼地经过那段路。
到了外婆家后,外婆总是笑眯眯地搬出板凳,让我们姐弟先坐下来,然后开始忙前忙后准备家中好吃的东西。
外公很勤劳,他一生坎坷,辛苦地带大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即使到白发之际,仍闲不下来。每天早上,他总是第一个起床,将庭院打扫干净,扫掉那些风吹下的落叶。门前那颗梧桐树是二儿子当兵的时候栽下的,挺拔而健壮,陪伴着外公每个春夏秋冬。落叶归根,是叶子的使命。父亲对儿子的思念,是人之常情。我看着外公因战争留下毛病蹒跚的双腿,和满地的落叶,我知道他在思念远方的儿子。
晚上的时候,二哥放学回来了,他大欧阳海水三岁。他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玩具,上火药的火药枪,可以听歌的收音机,一堆被拆得乱七八糟的机器零件,都吸引着我一颗好奇、好玩的心。我紧紧地跟在他身后,拉着他的衣角,从这个屋子转到那个屋子,有时候也转到邻居那里。我害怕邻居那条凶猛狂吠的狗,所以只有躲在二哥身后,因为我知道,那样是安全的。
一条忠实的老狗,在欧阳海水到来的时候总是摇着尾巴来迎接我,伸着舌头来舔我的手,我的脸,我的身体的每个部位。那时候我还没有它高,它温暖的舌头舔在我的脸上和手上的时候,我丝毫没有感到恐惧和恶心。外婆担心它弄脏我刚换的新衣服,于是一跺脚。它就知趣地走开,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外婆从我手中接过妈妈带的礼物,将我们姐弟迎进屋里。
大舅喜欢讲他当兵的故事,大舅妈有时候会拿她那些珍藏的老照片给我们看,并给我们讲那些照片的故事,虽然她文化不高,但我听得很认真。从那些年轻的面孔和发黄的照片中,我似乎能够看到一个时代的故事。
有一天,二舅带着二舅妈和女儿回来了。我是一个羞涩胆小的男孩,看着城市里来的穿着洋气的表妹,不敢靠近她。我在想,她肯定在笑话我这个土里土气的乡下野孩子。于是,我还是跟在二哥旁边,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外婆家的床有一种特殊的味道,我至今记忆犹新。我躺在床上,听妈妈和外婆讲着那些父亲年少轻狂的故事,偶尔伴随着妈妈的眼泪,但我童年的记忆却没有痛苦,相反,觉得那片黑暗的天空伴随着丝丝甜蜜。外婆替我掩上被子,摸摸我的脸,说,睡吧,星娃。于是我很快入睡,整个脑袋就完全沉浸在白日中一顿美餐的记忆中了。
临行西藏的时候,欧阳海水来到外婆床边,看着他瘦小的身躯和白色的头发,我想流泪,可是我忍住了。我知道他在思念病床上被痛苦折磨的外公。于是我笑着摸摸外婆的手,摸摸她干涸的脸,告诉她我要离开了,外公一定会好起来的。就像当初她摸着我的脸对我说的话一样:睡吧,星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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