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的味道

作者: 3月里的小雨 | 来源:发表于2017-07-29 10:22 被阅读456次
    海水的味道

    周末晚上老脸和工程公司的秃头赖总吃饭,两人总共喝了两支红酒,一箱纯生。后来他说实在不能喝了,秃头才打住。秃头身体壮实,精力充沛,三十来岁的人头发就谢了顶,一条横出沙发的粗毛腿上,斜着坐了个染黄了头发的啤酒小姐。黄毛小姐一边往他嘴里灌酒,一边摸着秃头说哥的荷尔蒙分泌得也太多了。坐在老脸旁边卖红酒的吊带装小姐却不以为然,撇了撇嘴说现在电视上就流行光头这种发型。

    荷尔蒙和发型,老脸哪样都不清楚,整个晚上赖总的秃头和啤酒小姐的黄毛凑在一起,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吊带装女孩也有意无意地把胸脯贴过来,热烘烘地呼吸让他脖子根痒痒。再到后来,整个酒店走廊的天花板,客房的门楣也跟着一起摇晃起来,直到秃头搂着黄毛晃悠进了对面那扇猩红色的木门里。

    自己是如何爬上那张宽大松软的双人床, 老脸一点印象都没有。当早上的太阳晒得他半个光屁股发烫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昨晚确实喝大了。凌乱的床单,斑斑驳驳的阴影,露出被角粗黑的腿毛,沾满灰尘的窗帘,还有一种莫名的腐烂气息漂浮在空气中,让他感到一阵阵恶心。他不知身在何处,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老脸匆匆赶回家,已是中午。艾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上的新闻正在播报马航已失联八个小时。他一边竖起耳朵察看那边的动静,一边脱得只剩条三角裤,去洗手间洗澡,艾丽叫住了他。

    “昨天晚上去哪耍去了?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

    “陪秃头吃饭去了。”

    他看了一下手机,手机设置成了静音,几十个未接来电。

    “然后呢?”

    艾丽叉着腰堵在门口。

    “K歌啊!”

    老脸支起一只脚,把手搭在门框上。

    “再然后呢?”

    “喝得有点大,开不了车……开了个房。”

    搭在门框上的手放了下来,不经意地提了提三角裤。

    “裤子怎么穿反了?”

    “可能昨天早上就穿反了吧。”

    他故作轻松地说道,松紧带下那个金色的“福”字不见了,只留下针脚反面凌乱的线头。

    “这里的口红又是怎么回事?”

    他凑到洗手间的镜子前,一团玫瑰色印在脖子上显得分外刺眼,那是女人的半个嘴唇。

    艾丽红着眼不再作声,蹬蹬跑进卧室一阵翻箱倒柜,出来时在茶几上留了个白色纸条,拖着个拉杆箱就要出门。

    老脸连忙伸手去拦,她甩脱胳膊,朝着他高分贝喊道:

    “你的心里就没有我!平时叫你抽空陪我出去转转,你总是说没时间,还说什么来日方长。你倒说说,昨天整晚你干什么去了?”

    一个月后。

    南方六月的阳光如火如荼,老脸家门前的木瓜树直直地挺立着,斜斜地衔满了一圈硕大的果实,像女人鼓涨的乳房。隔壁小女孩在树下跳着叫唤:

    “脸叔,那个,我要那个!”他扶了扶黑框眼镜,举了根小竹竿去戳那青黄的木瓜,“噼啪”一声,树干上便留下一张青褐色的嘴,硕大的木瓜滚落在地。

    “阿姨做的木瓜糖水可好吃了!”

    小女孩高兴得手舞足蹈,老脸从草丛上捡起木瓜塞到了小女孩胖胖的手上“阿姨去一个很远很远的海岛了。”

    “那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他在门口远远地朝小女孩做了个鬼脸,小女孩的话不知他听清楚了没有。冰箱不小,却装不下几个大木瓜,几个啤酒瓶和几筒挂面横七竖八地架在里面。他转身在客厅茶几底下抽出个乱糟糟的牛皮纸箱来。半大的纸箱在茶几上叩了叩,有白色的碎纸片不断落在茶色玻璃上。空气中飘起了霉味,一张张碎片上字像小蝌蚪找到了家,他舒展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握紧成拳。

    “分手吧!”

    那几个边角泛黄的字眼横眉冷眼地看着他,老脸双手一挥,纸片飞舞起来,像一群迷路的海鸟。

    老脸翻来覆去地在书架上一叠合同标书里抽出一张地图,旧旧的卷着边。他虚着眼粘着铅笔尖在蓝色的海面上来回搜索:台湾海峡——琉球群岛——菲律宾海盆——密克罗尼西亚,铅笔尖最后在一小块褐色的陆地上停顿了一下。这时他的嘴唇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手中的铅笔重重地落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圈:北纬7°、东经134°。

    飞机平稳的飞行在太平洋的上空,天蓝色制服的空姐倒了杯可乐给前排,可乐的颜色很淡,比她肤色深不了多少。纸杯和塑料瓶在她手掌上倒来倒去像是玩杂耍。艾丽如果在身边的话,满脸保持距离感微笑的空姐必定会听到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请来杯果粒橙,谢谢。” 她总是欠着身子说谢谢,无论是在什么场合,也无论是别人帮助了她还是她帮助了别人。艾丽毫不设防的善意和热情令他感动又难受,他爱惜地劝她,“楚有河汉有界,泾渭要分明,这样才能进退自如,自己不受伤害。”她总是不说话,黑黑的眼珠子去碰他的眼神,似乎能从里面找出个人来。

    老脸是在一个同学聚会时认识艾丽的,当留着齐耳短发,身材娇小的艾丽,背着一个硕大的背包,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他奇怪的觉得,她就是他等待已久的那个人,这种感觉到现在他也无法说清。他当时还这么想,如果艾丽的头发能再长点,最好垂到脖子下,他会显得更雀跃主动些。

    天随人愿,没过多久他俩就在一起了。每天下午,艾丽都会早早的下班,去菜市场买好菜,做好三菜一汤等他归来。每天早上,又会提前起床,在他的牙刷上挤好牙膏,往杯子里倒满水,生怕他赶不上凌晨的第一班公车。

    老脸的安装公司生意越来越红火,喝酒应酬也越来越多,经常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她也毫无怨言,只是说要注意好身体。去年他的右脚腕突然红肿疼痛发作,医生说是喝酒吃海鲜太多引发了痛风,她便在门前种了一棵小小的木瓜树,说木瓜是碱性食品,吃了对治疗痛风有好处。木瓜不见得有多好吃,他一边疼得呲嘴咧牙,一边和她开玩笑,恐怕还是你自己想胸再大点吧,就像木瓜一样。

    没等空姐的厚嘴唇吐出一串蹩脚的英语单词“先生,请问您喝什么饮料?”他就已经非常绅士地指了指餐车上一个明亮的瓶子,“矿泉水。”矿泉水比较合适自己的肠胃,就像自己身上精致的西装,低调熨帖。如果在以前,喜欢喝果粒橙穿牛仔裤的艾丽,绝不会让他西装骨骨去旅行。不过这样的情况也从来没真正发生过,因为每次艾丽央求他一起去哪里走走,他总是说现在太忙,来日方长。

    两人相处久了,原本不同的性格爱好便凸显出来,老脸工作上是个拼命三郎,一门心思地挣钱,说是为了两人的未来。艾丽呢,她是小资情调,说现在事业有了,生活也稳定了,就该放慢一下脚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比如在家喝喝茶,听听音乐,像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手牵手逛逛街,再隔三差五的来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艾丽生日的那天,他买了一个鸽子蛋大小的钻戒,戴在她无名指上,艾丽一脸小女人幸福模样。不过后来,她悄悄地告诉老脸,如果能有机会,一起去那遥远的太平洋海岛,浮潜海底,全身放松比什么钻戒都好。

    艾丽从小生活在海边,喜欢游泳和潜水,是学校游泳队的教练。她说以前的名字不叫艾丽,“爱丽儿”你知道吗,老脸说知道,童话故事里美人鱼的名字。

    她喜欢大海的自由和沙滩的浪漫,王子和美人鱼就是在海边的沙滩上认识的。生日那天晚上,两人气氛很融洽,平时生活上的不协调和工作上的压力,在那一刻,也仿佛和生日蜡烛一起融化了。这种宁静,一直持续到他醉酒不归的那天。

    老脸去工程公司送标书,秃头赖总见到他很高兴,说老脸你先不要急,先把标书搁我这,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他还说咱俩好久没见了,等下去喝两杯花酒。酒喝多了误事,让他惹了一身骚。

    那天艾丽拖着拉杆行李箱,死活要和他分手,他马上打电话给秃头,秃头在那头哈哈大笑,说你这孬种:黄毛小姐幸灾乐祸地告诉他,老脸昨晚把吊带装小姐堵在门外堵了一夜。艾丽就是不信,秃头对他说要不要我跟丽丽解释一下,卖酒的小姐倒酒的时候难免会碰到客人,别说碰到脖子上,碰到胸门口也是平常。

    艾丽杵着箱子拉杆,扭过头就是不肯接。她对老脸说:“你要还是个男人,今天就别再拦我。”她的声音越说越小,低头啜泣,他不敢再去拦。只记得她远远钻进出租车时的样子,她的头发已经很长,都及腰了。

    又过了几天,老脸才知道她跑去了学校,找校长批了探亲假,坐着飞机去了遥远的太平洋海岛。老脸给她打了很多次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您拨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他上网查了一下,说这个地方四面环海,联通移动电信的卡都用不上,只能上网,还是龟速。他想尽了一切办法联络她,始终无功而返,心里便想,玩够了她总会回来,便在家里盼着她的消息。

    有天学校把电话打到家里来了,说她发了封邮件给学校,不打算回来,要留在那边做导游,艾丽说她喜欢那里的慢节奏,环境又好又自由。老脸听了半天没作声,电话那头又问他有没有空来一下,学校快放暑假了,最好能把艾丽的几件私人物品尽快领回去。

    生活就是喜欢开玩笑,原本两个人计划好的旅行,现在却成了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找寻。老脸坐在飞机上想着以前的事,一只手夹着铅笔还在招标书上划啊划,仿佛那是他天生的使命,生存的意义。他手中的纸杯习惯性地去找对方,却扑了个空。他侧过脸去,对着舷窗玻璃悻悻地叹了口气,窗外是一片无边的黑暗,他想象着轰隆的机翼下波浪汹涌,报道上马航MH370坠毁的区域,好像就是自己脚下的这片海域。三个多月过去了,马航MH370依旧失联,就像艾丽一样。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飞机抵达目的地。老脸走出舱门,浓郁清新的太平洋海风迎面吹来,旅途的疲惫一扫而光。夜色中远远的灯塔下面,静谧的海水隐隐约约地发着光。

    在去酒店的路上,老脸向来接机的旅行社司机打听艾丽的消息。开车的是一个黑黑胖胖的司机,粗壮的手臂,衬托出方向盘比平时看到的小一号。他飞快地扭过头来,瞟了一眼递老脸过来的照片,那是艾丽在学校游泳池旁照的,相片上的她盘起长发穿着教练服,手里握着块秒表,正表情严肃地望着水池里的孩子们。

    “So beautiful!”

    黑胖司机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老脸口语不太利索,连比带划,结结巴巴地释了半天,黑胖司机才弄明白他的意思。

    “哦,还以为介绍女朋友给我呢?”

    黑胖司机耸了耸,满脸遗憾的表情。不过他说看上去女人有些面熟,建议明天早上,到出海游的码头上找找。海岛的女导游不多,并祝他好运。

    到了酒店,老脸向大堂要了wifi密码,密码很别致,叫“美丽海岛,我爱你!”。

    岛上网速不是龟速是蜗速,好不容易蹭上网,便看到秃头的邮件在屏幕上闪烁,里面就一句话:“你他妈去哪了?”老脸赶紧插上U盘,把修改好了的标书发了过去。

    海岛的早晨太迷人,像刚刚沐浴过的清新少女。海风轻轻地吹来,泊在码头边的几艘白色的游艇,随着绿翡翠似的海浪轻轻地荡漾。远处的水面海天一色,大大小小的群岛驼峰似地露出水面,像浸泡在海中的桂林山水。

    老脸觉得自己不像驼峰,站在码头上,更像只不合群的长颈鹿。来来往往都是穿救生衣和浮潜脚蹼的女人,他凑上前去仔细地打量着她们,像鉴定珠宝的真伪,甚至还把脸伸到了一个正在穿脚蹼的女孩长发下。他已经全然不顾那些鄙夷的目光,厌烦的嘴角。最后,当他满头大汗地拉着一个导游模样,戴着太阳镜的女孩,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有见过这个女人吗?”

    “这不是丽丽吗?”女孩后退了一小步,狐疑地看着他。

    “你认识她?”

    老脸激动得快跳起来,把照片塞回了口袋。

    “今天她请假,船长受伤了。”

    船长?那个传说中扎着黑头巾的加勒比海盗,还是美人鱼在沙滩上偶遇的王子。老脸的心像触礁的船,一下子沉到了海底。

    酒店大厅是半敞开式的,三面临海,红色防水的地毯从没有玻璃的大门一直铺进来。他坐在餐厅最里面靠海的一个位置上,喝着茶,太阳渐渐西沉,远处的天空变幻着青色的云。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艾丽匆匆赶过来了。他在心底曾无数次设想过重逢时的画面,却没有想到过是如此简单和放松,或许是艾丽一脸平静地走过来的缘故。

    艾丽苗条了些,显得胸脯比以前大。她像个女主人似地,熟络地用英语叫服务生帮他添茶加水,又给自己要了杯椰子汁。她说同事打电话给她的时候正在医院,忙到现在才有时间过来。

    早上在码头,那女孩听他解释了好半天,才犹犹豫豫拿出电话打给艾丽。电话里说现在忙,晚上才有空,让他在酒店餐厅等她。从出机场到现在,老脸觉得自己一直都在解释,而且还要继续下去。

    “那天晚上真的没发生什么!”他凑过身子小声说道。

    艾丽点了一个香煎龙虾,一个生干贝,最后还要了个蝙蝠汤。她合上菜单对服务生。

    “麻烦早点上菜,等下还要赶去医院,谢谢。”

    “喝多了爬都爬不起来,哪里干得了其他事。”他有点嬉皮笑脸。

    “你这次报的是几日游?”艾丽好像没听见似的。

    “秃头骂我是孬种,不是男人。”老脸想起自己那晚醉醺醺地把吊带装小姐堵在门外。

    “男人!什么是男人。整天只晓得喝酒,夜不归宿就是男人?!”

    “还不是为了多赚点钱,咱俩以后日子好过点。”

    他的神色放轻松了一些,眼珠子也活泛起来,毕竟艾丽还是信任他的,不再提及内裤和口红。

    “你觉得那就是我们生活的全部吗?我和你不是同一个纬度的人。”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对面的海水。“你什么时候走?”像恨不得他马上消失似的。

    “我不走了!”

    老脸双手一摊,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只有一头小熊似的蝙蝠躺在汤盆里伸开翅膀,呲牙咧嘴地瞪着他。

    回到房间,他捧着笔记本满世界寻找wifi信号,衣柜里信号最强,老脸钻了进去,打开秃头的邮件:

    “你他妈的几时回来啊?要现场投标的!”

    投标的时间是后天上午,明天晚上八点多的飞机到澳门,坐巴士到关口,连夜从珠海打车回去应该还来得及。他按了个“发送”,却发现信号又断了。

    第二天早餐的时候,他和旅行社经理通了个电话,又确认了一下他包下的游艇和指定的女导游,并再三叮嘱千万不能出错。经理在那头数着美金打着哈哈说绝对没问题,这次收的可是双倍的价钱。

    如梦如幻的水母湖里,一个个艾丽手掌大小,白色透明的水母,气定神闲地悬浮着,像朵朵盛开的白莲花,一双粉红色的脚蹼,在老脸的浮潜镜前,鱼尾似地凌波起伏。穿着比基尼的艾丽,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她的腰肢水母一样飘摇,内心的快乐从她舞动的指尖涓涓流露。那一刻,老脸觉得有温柔的感动和充实感紧紧包裹住了自己,体会到她留在这里的意义。

    你看,海洋里的水母大都剧毒,鲜艳的色彩拒人千里之外。相反,她们却不含丝毫毒素,艾丽双手轻轻捧起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母,那水母躺在在她粉色的手掌心里,友善温柔。太平洋的海水从珊瑚礁和火山岩渗透进来,形成了这个独一无二的内陆湖,海洋世界的云谲波诡,弱肉强食全隔绝在外。

    海边,船长正费力地拉扯船锚,步履蹒跚,动作迟缓,膝盖上纱布缠了一层又一层,像个白色的皮球。

    “Captain(船长),让我来!”

    艾丽远远地喊,船长五十多岁了,浅色圆领衫下,心满意足地腆着个大肚子,黑色的肌肤满脸沧桑,是长年海风侵蚀的痕迹,但他的眼神是明亮奔放的,就像头顶上无遮无拦赤道的阳光。

    一盆色彩斑斓的鱼儿端到老脸面前,船长喉咙里发出响亮而快活的声音:

    “fish!”

    艾丽朝他粗壮的大手“啪”地击了一下掌,转头对老脸介绍,这是船长刚刚钓上来的海鱼。

    她和船长是非常好的工作拍档。船长总是对她说,要多挣点钱,有机会带从未出过岛的太太和小孙子,去中国看看。艾丽告诉老脸,前两天有个游客光顾着看水下的黑鳍鲨,不知不觉差一点就碰到船尾的螺旋桨。船长跳下海推开他的时候,膝盖被刀片般的螺旋桨狠狠地划了一道口子,医生说再上去一点,伤到大腿动脉就麻烦了。船长在海岛国家医院住了不到两天,昨天晚上就嚷着要出院。

    他瞪着圆滚滚的眼珠子对艾丽说:

    “小孙子还盼着早点去中国呢!”

    “你看,钱还是那么重要,哪里都一样……”

    老脸看了艾丽一眼,故意说道。

    “……不然你现在也不会和我在一起。”

    “谁和你在一起了?”

    艾丽转过身子背对着他,老脸双手轻轻搭在她肩头。两人伫立在快艇前头,海风拂面,像铁达尼号上的露丝和杰克。船长爽朗地笑了起来,阳光灿烂,游艇飞驰,碧波万顷。

    酒店大厅信号要好一些,老脸发了封邮件给秃头,说赶不回来了,什么时候能回来也说不准。他在电脑本合上的那一刻,望着海上浮起来的一轮满月,全身感到满足舒坦。人生本就苦短,如今最好,别再说来日方长。

    一辆旅游大巴无声地停靠在酒店门口,司机还是前晚接机的那位黑胖司机,老脸跑过去和他打招呼,黑胖司机下车和他拥抱了一下。

    带队的艾丽忙上忙下的帮客人办理入住手续,男女老少都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和平板找艾丽要wifi密码,艾丽忙得头也不回地说:

    “‘美丽海岛,我爱你!’每个汉字的拼音字母开头。”

    可是大家还是说上不了,显示密码不正确。

    “没可能啊?昨天还是这个呢!”

    她赶紧去问酒店接待台,登记台的小姐笑着指了指门外老脸的方向,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说新密码是这句:

    “艾丽!我爱你!”

    艾丽慢慢朝老脸走了过去,老脸把她轻轻搂入怀里,两人在海风中拥吻在一起,还是那么甜蜜,那么缠绵,多了些清新。

    老脸心里知道,那是海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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