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运在村里的威望还是可以的,但,不知道是谁匿名揭发他在任期间外面养有女人,还贪污县里的公款。并且还利用手中的权利犯有人命案子。
被人举报后,国家正抓反动派分子,就把海运抓走了。海运在被审时拒不承认自己所犯错误,又引来无端猜疑。案子越揭越大,以至于惊动了上级。经过严密彻查也没有查出来实情。
只是这个匿名举报的人非要说海运当官不为民做主,和一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不做好事。碰上刚解放。法制不健全。把海运抓走判刑了。
海运被抓后,红英嫂子显得更加不爱说话了,目光呆呆地,老是会顶着某一处地方发呆,有人和她说话,她像是没有看见似的。在路上走的时候,有人打招呼,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巧莲对我说:“这海运大哥被抓,她没有人跟她撑腰了,心里不好受吧。”
我看着从身边飘过去的红英嫂子,她那目光呆滞的神情,让我很担心。我知道一个女人心里的苦闷,没有自己的孩子,男人又被抓,以前风光的日子不再有,又没有一技之长,这日子怎么过?娘家的生意也日渐衰落。她心里肯定难受。
海生在的时候,我怀着大女儿时。他就说过。如果是女儿就叫秀珍,是男孩就叫建坤。我就给儿子定下建坤这个名字。
我坐在卧室门口,正低头抱着孩子喂奶,看着建坤娇嫩的小脸吸吮着乳汁,我把对海生的思念都化作了孩子的照顾,我看着儿子一天一个样,长得越发像海生的模样,心里有一种寄托情感的地方,不再那么惶恐不安了,心里对往事释怀。甚至脸上不知不觉地扬起笑容,因为有你,儿子,你就是我的天世我的命根子我的神精支柱。
正在这时,翠珍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看着我抱着怀里的婴儿,想说又怕吓着孩子似的,悄悄地在我耳边耳语了一番,我惊恐得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问:“真的吗?”
“真的,他们正在打捞呢”。翠珍肯定地说。
“哎,可怜呀,怎么想不开呢!我去看看去。”我不由得把乳房从孩子嘴里拔出来,叹气说道。
建坤张嘴瞪眼看着我们这个未知的世界。
“她可怜。彗英嫂子不可怜吗?海生哥这一走到现在也没个音讯。我都替嫂子着急。你说你们平时这么好的夫妻关系。嫂子长得又标志又通情达理,他怎么舍得撇你们母女?不知道海生哥是咋想的?”翠珍怜惜地说。
“好男儿志在四方嘛。我不能把他总拴在身边吧。我好歹有儿子建坤呢。”我虽然这样说,其实心里着急也没有用。
“听听。你到这时候了还在替海生哥说话。可惜。不知道他能理解你吗?他还不知道你给他生了儿子吧。”翠珍替我抱打不平。
“我们去看看红英嫂子去。”我故意岔开话题,抱起儿子站起来。
我和翠珍抱着建坤穿过长长的家族过道,来到了后院,刚踏进后院,就看到院落里站满了人群,男女老少都有,老的在叹息,少的看好奇。我让翠珍抱着儿子,轻轻地剥开人群,看到红英嫂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上还是那身绛红色旗袍,只是头发凌乱,脸色被井水泡得青黑,嘴唇发紫,没有一点血色,我心里紧张的发颤,趴在她冰凉湿透的躯体上忍不住泪流满面:“红英嫂子,你咋这么傻呢!这么想不开呢!你还年轻呀!”
我顿时想起了海生,想起了死去的爹娘,还有出走的慧芬,我想起了以前的种种过往,眼前一黑……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是躺在床上的,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以为是在阴曹地府呢。
“嫂子醒了。你快吓死我了。把大家都吓得不轻。以后,你不要看这种悲伤的事儿,会引起你的伤感。”翠珍抱着孩建坤,说道。
我慢慢地坐起来,伸手接儿子,翠珍看我少气无力的样子说:“不要着急,你先缓缓劲。”
儿子在翠珍怀里,睁着滴滴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翠珍。我苦笑一下说:“没事,我只要看见我儿子就有精神了。如果。”
“娘。还有我呀。你不要珍珍了吗?”珍珍在一旁噘着小嘴说道。
“对,我还有聪明乖巧的珍珍。我要好好地活着。也许海生快回来了。我们在家里等你爹回来,是吧,儿子。”我从翠珍怀里接过儿子,对着儿子的稚嫩的小脸欣慰地说。
珍珍趴在床前,用小手摸着我怀里的小建坤。她很爱这个小弟弟,在她的眼里。小弟弟就是她最亲最近的人,她不舍得动他一个指头,用她娇嫩的小手抚摸着小建坤莲藕似的小指头。她眼里充满爱意和欢喜,把弟弟的小指头放到自己的嘴边亲了又亲。
红英嫂子那天我没有再出去看,见不得伤春悲秋的场面,我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最怕看见,也经不起伤心过度的情况,只要看见别人流泪。我就有种窒息的感觉。
只是听巧莲嫂子说:“红英嫂子出殡的时候,场面很落寞,她是投井自缢而亡,又没有后代。娘家人又势单力薄,碰上除四旧,没几个送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呀!”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发怵。人民解放了,当家做主了。跟着就是除四旧,除恶霸,和地主有关的,和国民党有牵连的都受到了处分,我们家也不例外呀。
家里的粮产被分,家族的作坊被解散,海运这个家族的保护伞也消失已尽。我们娘仨的日子更难过了。
寒风凛冽,秋风瑟瑟。儿子也一天天长大,他会坐了,我把被褥围起来。把小建坤围坐在被褥里。他的小手玩弄着海生给珍珍做的小木兔子。
天冷了,孩子们的冬衣还没有着落,我想把海生送我的那件旗袍毁掉,给珍珍做件棉上衣。我看着海生做的木箱,又想起了海生在时的音容笑貌和耳语呢喃,我摩挲着木箱细细的纹络,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木箱的角角落落。我轻轻地打开木箱,翻出那件绛红色旗袍。虽然有点褶皱,但颜色依然是我喜欢的。我把它抖开,看着俏丽紧致的旗袍,思绪又回到了和海生初次见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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