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茭白

       

毛豆·茭白

        和朋友聚会完，回到父母家，已是夜里十点半。进屋，一片静寂，按照习惯，父母早已入睡。轻手轻脚到了餐厅，本想倒杯水喝，一眼瞥见餐桌上两只茶盅似的小碗，小碗内各剩下小半碗毛豆和茭白！一看到这些，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中午本可以吃完的两样小吃，剩到了晚上，这不，今晚又剩下了！我那节约惯了的父母，也太过分了！一两口就吃完了，一剩再剩！我直奔到桌边，一手抄起一只碗，直奔垃圾桶。刚想倒，又怕明早起来父母唠叨，犹豫着，叹口气，又把碗放在餐桌上。这时，父亲叫道：“回来了？桌上还有吃的。”母亲也说：“吃过了吗？还给你留着点儿菜。”原来俩人都醒着。“快睡吧，这个点儿哪里能还没吃饭呢？”屋里恢复了静谧。

        早晨起来，一边忙碌早餐，一边琢磨如何给老俩上堂健康饮食课。老爸起来，慢腾腾地踱到厨房，看我准备早餐，“昨晚干嘛了？别那么晚，要爱惜身体……”老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一句打断了：“爸唉，你别管我几点回来！我问你，昨晚那点毛豆和茭白为什么不吃完？就剩几口了，值得再剩吗？”老爸睁大眼睛，委屈地看着我：“你妈不让我吃！”“为什么？是担心你吃多吗？”老爸前一阵子不舒服，一查，糖尿病，吃饭上也开始控制了。谁知道，老爸却说：“你妈说，别吃完，给闺女留点儿，她还回来吃饭呢！”

        我一时语塞。

        老妈也起来了，慢悠悠地走到卫生间，开始洗脸。我走过去，倚在门框上，静静地望着她。洗手池里放着一个小小的脸盆，盆里只有盆底一点水，刚好把毛巾浸湿。老妈缓缓地摆着毛巾，抬头看着我：“闺女，咋啦？”我幽幽地问道：“干嘛不让我爸把菜吃完呢？就剩那几口了呀！”老妈笑道：“你爸嘴馋，你不管住他，他几口就吃光了。你也没说晚上不回家吃饭，怕你回来没菜吃，我一口都没舍得吃，让你爸给你留下点儿……毛豆是你最喜欢吃的，那茭白，可真好吃，我就更得让你爸给你留下！”

        瞬间，眼泪涌上了眼眶，我一转身回到厨房，继续切菜，切葱。葱味刺鼻，眼泪禁不住流出来。昨晚和朋友欢聚时，可曾记得家里还有惦记自己的老父老母？

        昨天早市上，看到有卖茭白的，想起饭店里吃过的南方小炒，就想让父母也尝尝。（由于信佛，常年吃素食，父母的饮食很是平常、清淡。）买过茭白，顺手买了喜欢的毛豆和几样家常菜。中午，等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餐桌的时候，老妈先将毛豆分出一小碟放在我面前，随后将它推在老爸面前。虽已知天命的年龄，但依然享受着父母的宠爱，但自己却浑然不觉，理所当然的享用着。

        看着新鲜的茭白，父母都睁大眼睛看着，“这个是什么啊？”“茭白，一种南方菜。”他们各自小心地夹了几根，细细嚼，慢慢品。母亲点点头，“嗯，嗯，好吃。”父亲边吃边点头：“好吃，好吃！”看到他们喜欢，我就分别给他们夹了一大捧，“好吃就多吃！”他们慢慢地吃着，不再说话。一会儿，老爸抬头很认真的问我：“这是什么菜呢？你在哪买的？”“茭白！就在早市上买的。”“以前看到有人卖南方菜，都挺贵的。这个多少钱一斤？”“不贵，八块钱。”老妈听说八块钱一斤，立刻插话：“真是害钱呢，茄子一块五两斤！”“唉呀，吃吧，尝尝嘛，也不天天吃！”一会儿，老妈又抬头问我：“这个叫什么呢？真的很好很好吃呢……”“茭——白！茭——白！记住了？”我真的有些不耐烦了，老妈望我一眼，埋头吃饭，不再说话。

        快吃完的时候，我看除了毛豆和茭白，熘土豆、茄子炒西红柿都快吃光了，就夹起茭白给父母碗里放，他们各自躲闪着，不肯再吃，说留到晩上吃。我也懒得再劝，由他们去好了。

        边切菜，边拭去滑到腮边的泪珠。我把案板上的青椒丝整齐的码到菜碟里，准备开炒。父母平时的生活中没有浪漫的琴棋书画诗酒花，他们这一代人，不擅用语言表达心里的爱，他们只会用心经营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给儿女可以触摸的到的温暖。

        早餐开始，我将昨晚父母留给我的毛豆、茭白统统拉到自己面前，很霸道地对老俩说：“你俩吃新鲜的！今天中午继续给你们炒茭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