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谈起李安,隐隐有了华人第一导演的趋势。在《少年派》席卷世界后,李安也成功摆脱了“叫好不叫座”的困局,在多数人印象中,他既有《卧虎藏龙》这样冲击奥斯卡的经典作品,也有《断背山》、《色戒》这样的话题性作品。
但是这些作品都不太“传统”,哪怕是向全世界展示“武侠”元素的《卧虎藏龙》,也没有多少传统武侠片的感觉。在《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出品后,他给世界展示的是在电影技术上的不断探寻和电影思路的国际化。
这样一位国际化的导演李安在观众眼中作为“华人导演”的心理占比已经远远高过“本土导演”了,相比内地导演张艺谋、陈凯歌等人,港台导演侯孝贤、杜琪峰等人,李安导演的电影对中国观众来说似乎更具一种距离感。
如果你肯翻开他的履历,不难发现如今国际化到好莱坞的李安早年作品居然是极具华语风格的情感类电影,其对华人生活的细腻表达正是他闯入影坛的立身之本。
1992年,李安执导了他的第一部影片《推手》,这是一个讲述类似于“北京人在纽约”的故事。主角老朱带着“太极拳教授”这样离奇又极具我国特色的身份来到了儿子所在的美利坚。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水土不服的老朱尽管来到了异国他乡,还是坚持着国内的生活习惯。太极、书法还有戏剧填补了他生活的空虚。只是这些却触动了他那个洋媳妇敏感而脆弱的神经。
作为独立作家的玛莎可以说是美利坚女性的代表人物了,她向往自由渴望独立空间,对自己的写作事业极其重视。而这个突如其来的中国公公让她很不适应,首先就是生活空间被挤压,习惯了白天一个人在家创作的她如今不得不和这个语言不通的老头分享房子。
对中国人来说隐私空间也有,但是并不宽敞,可能仅仅存在于你上了锁的日记本里或是鞋袜里的私房钱中。尽管四代同堂已经不再普遍,“蜗居”却没有远离我们。
这样的文化差异,导致老朱在异国却能怡然自得,而玛莎却难以忍受。语言的天然障壁让矛盾四处丛生,吃什么、看什么都成了解决不了的问题。
而作为家中主心骨的小朱却没有意识到这些事,他太忙了,作为从中国奋斗到美国的移民,事业占据了他生活的大部分时光。就算父亲和妻子的争吵已经蔓延到了餐桌上也没消停,他也不过是一句“都别说了”强行把事情压下去。
有些事情是避不了的,伤口迟早要化脓。一次玛莎的胃不舒服,老朱用自己的诊脉法和“内家功力”给她看看,却不想引起玛莎的紧张情绪反而胃出血被送到医院去。而在玛莎出院后由于两人的冷战,导致朱老爷子还意外走失一次。
就这样,放任风暴形成的小朱发现事情已经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痛定思痛的他决心将父亲送到老年公寓,只是老朱恰好病了他才暂缓了这个提议。小朱苦恼着不能直说,父亲偶然间透露出对中文学校厨艺班老师陈太太的好感让他有了想法。
在小朱的策划下两个有着同样矛盾的家庭约了一次郊游。在登山的活动中二老和年轻人脱节了,陈太突然哭了起来。原来小朱的计划凑巧被陈太知道了,面对着儿女的无情他们只能无奈的感怀。而后老朱留下了一份信便悄悄离开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儿子,谢谢你的好意撮合。可是我和陈太太,这点志气还有。老人家用不着你们赶,我自己会走。常言道,共患难容易,共安乐难。想不到这句话,却应验在你我父子身上。从前在国内多少个苦日子,我们都能够相亲相爱地守在一起。美国这么好的物质生活,你们家里却容不下我来。唉,两地相比,不由得我怀念起你小时候,种种可爱之处。不要找我,安心过着你们幸福的日子。我祝福你们全家。有空帮我问候一声陈太太和她女儿好。天下之大,岂无藏身之地?赁一小屋,了此残生。世事如过眼云烟,原本不该心有挂碍。父字。”
离去的老朱寄身在一家餐馆洗盘子,只是老板对他洗盘子的速度很不满意,过了不久便要辞退他。一身“太极推手”功夫的老朱不肯走,扬言能推动他半步他便走人,最后闹到出动许多警察才了事,还上了新闻。
这一幕可以说象征意义更大,毕竟李安导演不可能是相信那些玄而又玄的“内力神功”能在生活里重现的。而电影里也由小朱点明了,老朱的“推手”其实是一种逃避,是他避开人群避开劳苦的一种方式。这种推手所有中国人都会,它是存在于每一个中国人民血液里的生存智慧。
尽管在物质生活上我们是积极进取的,但是在精神生活里更推崇一种中庸。和老朱的“太极推手”一样,是一种追求平衡的手段,讲究四两拨千斤。
在离开故土的时候,老朱选择的是清静无为,以养气打坐来消磨时光;在被儿子媳妇嫌弃和预备遗弃时,老朱选择的是以退为进,退一步海阔天空;而最后面对老板的驱赶和生活问题带来的重压时,他终于展示了自己的底线,“推动半步我便自己走”的态度无疑是怯懦和忍让的本质区别。
尽管小朱在父亲离去后后悔的买了大房子一心只求父亲归来,老朱却没有同意,他选择了中国城的公寓住下。这一次他的“推手”推动了自己,为了儿孙也为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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