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奶奶

已经九年了。

奶奶说，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九年了，即将以毫无疑问毫无悬念的姿态进入到第十个年头，一直到她死的那一天。不停歇，也止不住，至死方休。

奶奶说，她经常觉得黑沉沉的夜像无边的浓墨慢慢将自己包围，吞噬。听着孩子们均匀舒缓的呼吸声，听着爷爷沉稳有力的鼾声，慢慢细数自己那总是砰砰乱跳的心跳，却总是无法入眠。一直到后半夜，实在困的不行了，才渐渐地进入梦乡。只是当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当家里的孩子们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的时候，奶奶已经悄悄起床了，要快点做饭了，不然就耽误孩子们上学啦！

对，是孩子们，不是孩子！二儿子的两个孩子，三儿子的三个孩子，小儿子的三个孩子，最小的上幼儿园，最大的上初中，一直都在爷爷奶奶照顾着。还好大儿子的一双儿女不用照顾了，大儿子的儿子去外地上了大学，女儿在家乡的一所小学教书。这八个孩子，都是在私学就读，早去晚归。由于每天早上来家里接孩子们上学的校车来的过早，奶奶不得不在家里的大公鸡开始第一声啼叫的时候就离开温暖的被窝，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奶奶说，她就是喜欢变着花样儿的给孩子们做饭，只希望孩子们能够多吃点，这样就算再忙，她都会很开心。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事与愿违的。奶奶早早的做好饭之后，再把孩子们叫起来吃饭。赖床，是孩子的天性，都是起床困难户，每次叫他们起床都得费一番功夫，好不容易叫醒了，又磨磨蹭蹭，慢慢吞吞地穿衣，洗脸。然后坐在饭桌前，看看奶奶早已盛好的饭冒着白腾腾的热汽儿，拿起筷子挑起一粒米，然后每个人都张大了嘴巴，并不是吃，而是张大嘴巴打哈欠，动作如出一辙，只见张嘴不见吃。在奶奶一声一声的督促中，像小鸡啄米一样，头一点一点的，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嘬着粥。最后，在听到校车的鸣笛时，匆匆忙忙扒拉几口饭，放下筷子，抓起书包就往外跑。而此时的奶奶，看着孩子们碗里剩下的饭，熟练的从桌子上抓起几块面包，追着他们跑了出去。

因为怕他们吃的太少，中午会饿。所以走的时候奶奶总会给他们拿点吃的，有时是面包，有时是饼干，有时是馒头。同样的，下午放学回来的时候，奶奶做的第一件事也就是给他们拿吃的，因为怕他们中午在学校没吃饱会饿。而第二件事就是准备做晚饭了。奶奶每天最担心的事儿就是她的孙子，孙女会不会饿着。

奶奶今年65岁，我感觉到照顾八个孩子，她已经力不从心。她的记性越来越差了，做饭的时候总是忘记有没有放盐，有时候忘了放盐，有时候却放了两次盐。奶奶的耐心越来越少了，以前对待孩子们的态度总是很温和，就算孩子们犯了错也会温声细语耐心教导，而现在奶奶会大声吼他们。这跟我印象中的奶奶完全不一样，我不会埋怨，因为我懂奶奶的不易。一个年轻人照顾一个孩子都有筋疲力尽的时候，更何况一个65岁的老人，照顾八个大大小小孩子的孩子长达九年之久。而有的孩子还在吃奶粉的时候就在奶奶照顾着了。65岁，本该是膝下承欢，安享晚年的年纪，膝下承欢是做到了，可是安享晚年呢？都是养儿防老，可是到了奶奶这里，养儿难道是为了养孙子吗？

以前我经常对奶奶说的一句话就是：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因为我想减轻奶奶的负担，因为我也深有体会的觉得有爸爸妈妈在孩子身边的重要性。可是奶奶说，只有她照顾着那群孩子，她的儿子们才能出去挣钱，才能给她的孙子，孙女们一个美好的生活。

                              候鸟

是的，挣钱，是为了美好的生活，但是在孩子们的眼中，有爸爸妈妈在身边的陪伴，每天都是美好的生活，跟钱无关。只是，孩子们的美好生活仅仅只有两个月而已。

放暑假的时候，我带着他们去南方的城市，与父母来一个短暂的团聚，像候鸟一样，每年暑假南迁。而每次都要忍受绿皮火车里的嘈杂与闷热，长达20个小时。即便如此，他们也都是欢喜的，整夜的不睡觉，只是隔一段时间就会问一句：“大姐，几点了？我们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疲惫的小脸上也难以掩盖溢于言表的激动与喜悦。

一个半月之后，他们与爸爸妈妈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好的暑假。只是归期之时，各个面露土色，都哭着喊着闹着不要回家。而父母就拿各种好吃的好玩的，把他们哄骗上回家的列车。当列车开动之时，他们都默默流泪，而一个女孩早已经忍不住转为嚎啕大哭。我也只好以各种方式哄骗她停止哭泣。最后，只得说火车开动了，我们根本没办法下车。企图以这种我也有心无力的方法去哄她。而她的一句话话却又让我的内心疼痛不已。“你不会让火车调个头”她说。这句话说出来，我忍了又忍的眼泪终究夺眶而出，如果我有这种能力，我就不让爸妈离开我。索性也就不再劝她，只是姐妹几个坐在一起痛哭流涕。我知道别人肯定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但是悲伤逆流成河，眼泪决堤，就算是知道在别人眼中的异样，那也是停不下来的。

一个半月之后，他们与爸爸妈妈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好的暑假。只是归期之时，各个面露土色，都哭着喊着闹着不要回家。而父母就拿各种好吃的好玩的，把他们哄骗上回家的列车。当列车开动之时，他们都默默流泪，而一个女孩早已经忍不住转为嚎啕大哭。我也只好以各种方式哄骗她停止哭泣。最后，只得说火车开动了，我们根本没办法下车。企图以这种我也有心无力的方法去哄她。而她的一句话话却又让我的内心疼痛不已。“你不会让火车调个头”她说。这句话说出来，我忍了又忍的眼泪终究夺眶而出，如果我有这种能力，我就不让爸妈离开我。索性也就不再劝她，只是姐妹几个坐在一起痛哭流涕。我知道别人肯定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但是悲伤逆流成河，眼泪决堤，就算是知道在别人眼中的异样，那也是停不下来的。

慢慢的，大家都习惯了南迁，也习惯了父母的北迁。慢慢的，习惯了相逢时的激动与喜悦，也习惯了离别时的伤心与无奈。只是没有人再嚎啕大哭，也没有人再流泪。只是学会了期待，期待寒暑假快点到来，期待在美好的生活里时光可以放慢他的脚步，慢一点，再慢一点……

我也习惯了。但是习惯并不意味着喜欢，我讨厌，讨厌这样的生活，讨厌爸爸妈妈不在身边的日子，但是我不怨恨。我知道爸爸妈妈的无奈，明白爷爷奶奶的辛苦。而我能做的不是埋怨，不是怨恨，而是努力。努力帮助奶奶做家务减轻奶奶的工作量，努力工作来减轻爸妈的负担，努力成长成一棵大树，去庇护那些我想保护的人。我能做的，只是努力，只有努力。

奶奶说，快过年了，儿子儿媳们快回来过年啦，得把鸡鸭养肥养胖点呀！孩子们说，还有90天，爸爸妈妈们就回来了。只是对于是90天，91天还是92天一直存在着争议。对于准备的数值大家都不清楚，只是都希望着是最少的天数。因为想念，是一刻都等不了的，一天两天的时间都是煎熬。

最后，谁也不说话了，只是望着远方。因为北迁的大候鸟们都是从远方飞回来的。他们相信北迁的候鸟会回来，就像他们相信他们每年都会南迁一样。因为家里的南迁候鸟一直守望远方，守望北迁的候鸟能早点归巢，因为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