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许注意到了,在刚过去的六一儿童节,社交媒体上涌现出一众成人狂欢的景象,他们纷纷通过自拍和回忆的方式缅怀遥远的童年时代,语气充满惋惜。但他们已经算幸运的了,相比于当下的儿童——这个在新媒体时代被剥夺童年的群体。
早在20年前,电视开始大规模地普及,成为家庭生活的核心内容时,传播学者尼尔波兹曼就对电子媒介环境下儿童的成长环境提出了警示和忧虑,他认为电子媒介的唾手可得和影像的刺激性直接冲击了儿童和成人之间的界线,让儿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步入成人世界。糟糕的是,在尼尔波兹曼提出该结论之后,随着互联网的流行,这种对童年的侵蚀在走向更为严重的境地。
童年的概念起源于文艺复兴时期,那时候,印刷媒介和阅读能力自然而然地成为区分成人和儿童的界线,慢慢的,一些属于成人的隐私观念也逐渐被社会所默认。人们也逐渐意识到专属于儿童的童真单纯是稀缺性资源,应该尽可能维护,并且如果培训得当,成年后能为社会做出积极的贡献。儿童由此才开始受到特殊的保护和培育,出现学校、教师这样的专业机构和角色,用以对儿童实施专门化的保护和训练。而家庭中的成人,也开始履行父亲母亲的责任,对儿童付出特别的关爱和照料。
电视的出现让这个完美的进程开始失衡。屏幕上随处可见为成人准备的影视剧,让复杂的成人式社交暴露在儿童面前,还有针对成人放送的香烟,香水和香艳模特广告也毫不避讳地出现在儿童的眼前。这些都让他们在懵懵懂懂中接受和模仿着成人的举止方式和思维逻辑。更有狡黠的广告商甚至将目光瞄准儿童,他们在专为儿童设计的广告中将商品巧妙地融入绚烂的色彩和充满趣味的故事中,不断刺激儿童的消费欲,让他们在“我要”和“我买”之间建立直接联系。
随之而来的互联网让这种现象更甚而不是好转。如果说电视对童年的侵蚀还处于可控阶段,那么,以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为载体,儿童已完全被拖拽进一个充斥着娱乐狂欢和消费主义的虚拟世界。当下,哄孩子最好的利器再也不是母亲轻柔的抚慰或布偶玩具,而是iPad。当儿童哭闹时,一台iPad就能让他瞬间安静。现在,四五岁的小孩用iPad娴熟地播放视频、玩飙车游戏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天知道互联网上有多少未经过滤的信息被他们毫无察觉地消化、吸收。
当儿童在自然环境中玩耍,在花草、虫鸣、泥土、清风的环绕中,他们能深刻感受到世界的各种形态,所获得的感官体验也是丰富而独特的。当他们与玩伴嬉戏打闹时,他们可以在与彼此互动中确认自己的社会属性,通过竞争、合作、争吵、和好等一系列行为培养心智和情绪,摸索规则。更重要的是,当他们阅读书籍时,他们能培养起宝贵的学习行为,包括思考力、想象力和专注性等。当一切条件成熟后,他们才会步入成年,成为合格乃至卓越的人才。在这之前,童年作为准备期是一个相当漫长的时间长度。
而当儿童埋首于互联网虚拟世界中,这一切都被打破了。海量、碎片化的信息迎面涌来,里面掺杂了大量的暴力、低俗以及色情内容,这些极不适宜儿童知晓的内容被多少儿童接收,产生怎样的影响,影响持续多久,我们无从得到量化的答案,而这恰恰是最可怕的地方。除此之外,当儿童习惯于接受影像信息而不是文字信息,也意味着长期以来人类建立起来的线性思考能力有退化的危险,同时有危险的还有逻辑思考能力。
日本学者中牧野创造了“容器人“这一概念,形象地描绘了以电视为代表的电子媒介环境对人格的影响。而互联网无疑像一个更为巨型的容器笼罩在儿童四周。当儿童发现与小伙伴嬉戏获得的快乐不如网络游戏,他们将日趋形成封闭孤立的人格特点;当他们发现从纸质书上获得的信息不如互联网来的直接方便,则有可能养成不加思考而索取的习惯,从而丧失了创新的基因,以及个性化发展的可能。
我们必须承认,传统意义上的童年正在飞速而毫不留情地流逝。互联网在为资本、产业、生活方式创造奇迹的同时,也试图悄无声息地篡夺对儿童成长的控制权。
在可预见的未来,人工智能正在大踏步地进驻我们的生活,这可能会对童年形成新一轮的冲击,进而影响全人类的发展。所以,你最好现在就开始想想,要怎么反击这些电子怪兽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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