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一年级漫长而迷糊的数学课,被一阵响彻校园上方的警笛声打破了。我们一下子兴奋起来,忍不住往窗户外看,只见两个带大盖帽穿制服的叔叔正朝我们班走来。制服叔叔向老师说明了情况,老师把赖小强叫出去。制服叔叔对赖小强说伸出手来,赖小强就伸出手来,只见制服叔叔刷的给他的双手上了把黄绿色的塑料小手铐,我们全班惊呆了,赖小强被带走了。
出了教室,学校院子停着厂里那辆保安专用三人位大摩托,制服叔叔把赖小强安排在摩托侧方的“囚犯专属”座位里。警笛再次鸣起,摩托车发动了,有点沉重又有点摇晃的开出校园。赖小强就像“黑猫警长”里的“一只耳”一样,回过头来斜着眼睛朝我们蔑视的笑了笑。我们可不是他的同伙,为了尽快撇开和这个害人精的联系,大家赶紧坐的端端正正的,继续上课。
赖小强,打小不学好。小偷小摸,被抓住无数次。过年时谁家要是不锁好院子里的小偏房,那卤香炸好的鸡鸭鱼肉可能就进了他的肚子,要说他家没钱,也不是那个理儿,他有双职工的父母,但是这家父母好像从不对自己的孩子进行管教,一下班就打牌,奉行玩乐主义。
那天轰动校园的赖小强“被捕”一案,原来是门市部的午餐肉罐头,一夜之间失窃了。经厂保卫科调查,正是赖小强昨晚撬开门市部大门干的,他还顺手抓了很多糖块。
几天后,赖小强又回到了教室。他是个很脏的孩子,不洗脸不洗头,黄澄澄的眼睛总是滴溜溜的四处乱转。他在班里没有朋友,也不屑和谁交朋友,从不听课,老师也拿他没办法。据说那次“被捕”的前个晚上他在门市部偷了一布兜子午餐肉罐头,直到被抓已经啃了四盒。
赖小强在我们厂小学胡乱读了几年书就辍学了,辍学在家的他,无所事事。但后来听说他长到十七八岁的时候竟然把一个局长家的姑娘迷的五魂三窍。原来那姑娘从小父母离异,没人疼爱,遇到小强,再无知己,向其领导爸爸下跪非小强不嫁。结了婚的小强被岳父大人安排到一家效益不错的单位,妻子也有了身孕,无奈小强小偷小摸的习惯就像普通人跳舞打球一样成了爱好,在单位他也从不闲着,很快小强就被那家单位扫地出门。
在什么都缺,唯独广阔天地里的风沙、干草不缺的戈壁,小强和怀有身孕的小妻子开始了牧羊生活。这里没有人像过街老鼠一样盯着小强,而曾经眼睁睁看着父亲爬上官位、开始不停和母亲争吵、后来终于婚变、深陷原生家庭风暴旋涡的小强的小妻子,第一次被这种辽阔所震撼。他们放松的躺在阻挡洪水和沙尘的大坝下,那里有柔软的沙堆。
阳光撒开大手笔,放肆的直射下来,干燥的风吹过,适应了这儿气候的人只觉得清爽宜人。羊儿守本分的啃着地皮上的干草,有时抬起头来咩两声。羊蹄儿的踩踏是有声音的,在这空旷沉静的天地里。这样的地方,是个生灵都觉得原来“我是我”,天地辽阔,天地大爱。
人和生灵不同,一天三顿,饥饿感侵袭时,小强便奔赴厂区家属院,变回一些好吃好喝的。小妻子即便大概知道一些,也不过问,她只想享受这即刻的幸福,不思来日,是因为从没有过如此宁静和放松。
不思来日,来日飞驰。谁都能预料到这段婚姻的有效期,孩子生下来,长大后会是怎样,真的不敢想。
很多年后的小强,飞檐走壁翻墙扒瓦,功夫越来越炉火纯青,偷过我家存折,也偷过别人家银行卡,但这些对于他而言,除了到手时的兴奋,并没什么卵用,因为他根本无法取出现金,毕竟谁都不会把密码设成123456或者888888。
现在不知道小强在哪里,以他的技术来说,再多加练习倒是可以去一些大舞台进行杂耍表演,可惜他肯定对这种工作不屑一顾。记起幼时听大人讲过一个故事:从前有个小孩,偷过人家一根绣花针,小孩拿着针给他妈妈看,说这是我在人家那捡的,他妈妈不但没有打他,反而对他微笑,后来小孩长大了,因盗窃犯了死罪,临刑前他想再喝一口母乳,他的老母亲赶紧撩起上衣,谁知这个孩子一口咬掉他母亲的乳头。
所以我想,其实所有的不幸,其实都不单单是孩子的罪过。
(《三喜的童年岛》是一部文集,此文为作者三喜原创文章,如需联系,请添加作者微信:pheob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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