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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黑白电视机,是别人家箱子上的欢乐。
小小的箱子已经掉了漆,那是淡紫色的木箱,岁月留下了斑驳的痕迹,掉漆的地方透出木材原始的颜色,或者,更深一些。铁锁已经太粗粝,摸上去能感受到铁锈颗粒,深深的褐色,像是百岁老人的手,老年斑已覆盖了皮肤本来的模样。
这是女主人的嫁妆,在她十八岁那年一同来到这个地方,她爸爸把它漆成她最喜欢的花的颜色,从此,就是一辈子的陪伴了,代替屋角那一簇紫色小花。似乎有记忆起,那花就在那儿了,直到出嫁,也不曾知道花的名字,只是淡淡的紫,在风中轻轻晃动,比不得远处那一大片雏菊,铺天盖地的灿烂浪漫。连鸡冠花,也硕大许多,在孩子们嘴里留下姓名。
老房子翻了新,木板房在多年以后又变成了小洋房,箱子不会变,只是站立的地方挪了挪。
这会儿,箱子行使的不是箱子的功能,如果不是电视柜这个名词还太新潮,它就该易名为电视柜了,但是人们还是称呼它箱子,放置电视的箱子。
于是,它在这个房间里便格外招人了,总有小小的目光从窗外扫描进来,看它是喧哗还是静默。如果电视机打开着,便会从门口探进一个小脑袋,接着是一整个人蹦进来了,这个过程会持续很久,直到大半个村里的孩子都挤进来了,房间差不多也满了。
前排的孩子蹲着,伸长脖子抬着头,大大的眼睛睁着,看孙悟空挥舞着金箍棒,那是大自然不能赋予的奇特景象。最后面的孩子踮起脚,以便看清整个屏幕。主人家的孩子傲然坐在正对电视的椅子上,嘴里点评着,一时便想换个频道,3频道放的是还珠格格,那个也好看,真是让人难以取舍。
那个夏天,中午时分,屋里已是酷热难当,出门更是一股热浪兜头而来,像把脸贴在了灶台上,一瞬儿便红了。黄土的马路皲裂了,旁边是奄奄的耷拉着的野草。池塘里的荷花似乎有意躲在了荷叶底下,偶尔风吹过,只隐约看见粉色的轮廓。
电视里正在上演封神榜,就在午饭后,上课前。这真是一个绝妙的时间。孩子们吃完午饭便窜出家门,赶场子去了。乌压压一片脑袋,红彤彤的脸庞,一股子汗味充斥着,都津津有味地看着哪吒踩风火轮。等电视一结束,便拔足狂奔,晚点儿上课便会迟到了。
太阳的威力,这时候显得有些不足。也许阳光也迟疑了,难道自己还不够强烈,这一迟疑,孩子们早就跑走啦。
电视机便沉默下来,一如沉默的老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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