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枫叶荻花秋瑟瑟。小船随着江水漾漾摆动,温柔的起伏像女孩子玲珑的曲线。
船舱里的男人已醉了。他的船,他的地盘,醉是多么令人心安与愉悦。何况金屋妆成娇侍夜,三个女人比酒还要人醉。
怒江“黑龙帮”的马帮主生平最得意的三个女人,举酒、拨琴、铺床。黑龙真的太愉悦了,真要算,四个结义兄弟,赤龙,白龙,青龙,黄龙,都要排在他旖旎的女人之后。
“谁?”本来已迷离的醉眼突然精光暴射,三个女人几乎同时围在了他身边。原本只该出现在酒杯、琴弦、幔帐之旁的三只白手已牢牢握着剑、鞭、刺。
气氛凝固,灯盏摇晃,一个黑影从小小窗格中飞跃而入,轻盈得如同一只羽毛。羽毛轻轻落在下,笑嘻嘻地望着本在船舱里的四个人。
她竟然是个少女,坐在那一把中原高价买来的古琴上,晃动双腿。她手里握着三根华丽羽毛,华丽如同凤凰羽翼。
“姑娘深夜到访,莫非是讨酒喝?”马怀山一下就笑了,这女孩子跟他女儿一样大,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他总是充满柔情。但三个女人握着兵器的手却已开始发抖。
小姑娘摇摇头,说:“阎王爷的信使,从来不喝酒。”
马怀山闻言色变,“你是三更令?”
“正是,马帮主,三更令送你上路。”
马怀山猛然起身,一声呼啸,掌风已将小姑娘全身笼罩。三个女人同时出手,她们的剑、鞭、刺狠、辣、快。
当,当,当,铜锣敲过了三声,船舱已是四个死人。
每个人脖子上都殷红一点,插着一根凤凰羽毛。
怒江之上五龙盘踞,可短短一个月之内,三大帮主接连死去。黑、白、黄三帮群龙失首,赤龙与青龙带着三帮副使,快马加鞭,登凌霄峰,入白云门。
白云门主持江湖公道,当即派云门使者下山查案。
滇西江湖不再太平已久,销声匿迹二十年的杀手组织“落雨门”重现。“三更令”林翎正是“落雨七杀”里年纪最小却最出名的杀手。她已成名两年,传说她每次杀人之前,都会先给命主送上三根羽毛。可不管什么样部署与防备,三更,命丧。
有人甚至说她鬼魅附身,正是滇西一等一的女魔头。
“黑衣阁”的消息千金难买,可年轻的云门使者想要的案件细节不到半日就全有了。
不只是这三个帮主,所有三更之时在他们左右的其他人,也均死于一只羽毛。
这羽毛正是江湖中人闻言色变的“三更令”。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三更令女魔头正埋着头吃一碗饵丝。木凳太高,她双脚够不到地板,于是晃来晃去。一双粉色的鞋子,却缀着两只翠绿的绒球。
“七妹,谁同你买他们的命啊?”一个粗楞楞的女声在问她话。
“四姐,你最近瘦了。”
肥胖到眼睛只剩下一条缝,穿一条枚红色的丝绸裙子,比三个男人加起来还要重的四姐摸摸自己的腰身,欢喜道:“真的?”
女魔头真诚地点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脸都掉在饭碗里了。”一个公鸡嗓出现,“老七,杀了人拿了钱,还不上交在等什么?”
公鸡嗓长在一个山羊胡刀条脸的男人身上,瘦得跟他说话的人都不敢大口呼吸,怕把他吹跑。
“三哥,这个事情,有点怪。”女魔头沉思,一双含水的大眼弯弯地带着笑。
“怎么怪了?“瘦子坐下来。
“怪就怪在,没人托我杀人,没人找我买命。可是我却杀了人,你说怪不怪?”还是笑嘻嘻。
瘦子坐下来,胸前的算盘珠子哗啦啦响,“你什么意思?”
“哎呀七妹妹的意思还不清楚嘛,”老四端给老三同样的一碗饵丝,伸手拍他,娇嗔,“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小七的意思不就是说:她自己想杀人了。”
老三被老四拍了撒娇的一巴掌,骨头几乎要断了。女魔头笑起来,声音如铃,清脆明亮,“我的意思是,有人杀了人,那个人不是我。”
林翎坐在船舱的古琴上,看着地上的四个死人。呸,什么花里胡哨的山鸡毛,难看死了!林翎拔掉马怀山脖子上的羽毛,咯咯笑了。
她忽然飞身而起,从窗口窜出。
“谁?!”一脚刚踏上船舷的云门使者徐栩立刻追向那一道白色如光的身影。
徐栩疾驰如箭,但前方的身影竟足不点地,有如御风,又像本来就是一阵清风。徐栩心惊,从不见这样好的轻功,简直如同鬼魅。
两人已经极快地穿过河边丛林进入山崖中,徐栩手一扬,一只小刀飞出,势如破竹。
听到背后破空声响,林翎翩然回转,“叮”一声,铮铮抖鸣,林翎止步。
徐栩已到了跟前。竟然是个小女孩,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眼睛大极。她笑得非常欢快,声音里几乎像是灌了蜜,“你打碎了我的羽箭,我要你赔!”
徐栩看清,这小女孩竟是用一只带着羽毛的长针挡住了他的飞刀。刀将白色羽毛一分为二,与钢针相撞,同时跌落在地。
小姑娘穿白中透着浅粉的衫子,弯腰捡起她的羽箭,伸到徐栩眼前,跺脚,“你看!”
她笑得好像一只铃铛,而她手腕上也戴着一只铜铃铛,叮铃铃作响。“你是大人,大人弄坏了小孩子的玩具,怎么不赔呢?”
林翎歪头看徐栩,徐栩的眼神真奇怪,一瞬间那么汹涌,好像在他恨不得伸手抱过她,揉揉她的头。
但是徐栩尚有理智,知道他要是抱过这小姑娘,脖子上就会多一个洞。
“你是谁?”徐栩的声音在轻颤,他在用尽全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林翎见过怕她怕得尿裤子的人,也见过色眯眯的眼神,也见过临死之前的万念俱灰,就是第一次看到见到她这样激动的人。
“你是谁?”她脆脆地问。
“白云门徐栩。”
林翎还在笑,笑得那样无邪。心里一瞬间已经想过了七八个逃离的办法,二哥说了,碰到白云门的人,四个字,逃之夭夭!
但只过一招,她就清楚,她比这个云门使者轻功高,但是打不过他的飞刀。她说:“我是林翎。”
徐栩深深吐出一口气,笑着说:“原来你是小铃铛。”林翎板起脸:“别人都叫我三更令。”却又噗嗤笑了,小铃铛似乎也不错,比三更令好听。别人听到三更令就怕得尿裤子,听到小铃铛却会说你好呀小姑娘。
“你杀了黑龙他们?”徐栩似乎终于想起正事来。
“我想杀谁就杀谁,你管不着。”林翎说完,扬起脸背起手,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徐栩跟在她身边,比她高出一个头,“那你想杀我吗?”
林翎歪头看他,鼻子高挺,剑眉星目,长得不赖。她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杀。只是有时候,她想要萧家的翡翠,朱家的布匹,天香阁的菜肴的时候,才杀人,因为她要赚钱。
“那萧家的翡翠,朱家的布匹,天香阁的菜,我都给你,你跟我回白云门好不好?”
林翎心叫,大事不妙。要抓她回白云门斩首示众了。大哥说,白云门跟落雨门是死仇,碰到了白云门的人只有两种选择:打得过,杀人,打不过,自尽。逃是逃不过的。
林翎苦恼,这个徐栩她打不过,可是她又不想自杀呀。
“你骗我!”
“绝不骗你!”
“那你现在就带我去萧家,有一只簪子,喜欢很久了!”林翎抓住徐栩的胳膊,眼神熠熠。徐栩笑:“好……”
话音没落,数十只羽箭从林翎袖中射出,凌厉之风已刮痛徐栩面孔,徐栩当即拍出一掌,周身飞旋,真气将羽箭全数碰开。林翎借着他这一掌之力向后急速飘去,但是徐栩的三只飞刀随之而至。
飞刀一只接着一只,把她整个人完全笼罩,她只有双足一点,飞身拔起。但同时,被徐栩逼回的羽箭正在高处等她,林翎硬生生地在空中旋转一周,躲开自己的羽箭,但力道懈了,直直跌了下来。
林翎尖叫一声,人已经到了徐栩怀里。
徐栩好笑地看着她,她惊慌失措的小脸转瞬又变成笑。徐栩终于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往哪儿跑呀小铃铛?”
林翎不好意思地笑,“嘘嘘,你武功真厉害,你赔我箭!”
徐栩点了林翎的穴道,打横抱起她。说:“叫我徐大哥就赔你!”
林翎心里无比焦急,要被抓去白云门当活靶子了,可是脸上还是笑着,躺在徐栩怀里,说:“咦,嘘嘘倒比马车还舒服。”
徐栩没理她,施展轻功,很快走出山崖到达路边,要进镇,雇辆马车。车夫长得极其高大,但是说话声音却羞怯如蚊鸣。
到了百花岭,徐栩叫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林翎抗议,“我要去玉楼客栈!”玉楼客栈是百花岭镇里最大的客栈,林翎的身体触到了柔软的鹅毛床,十分满意。
这一天徐栩一直坐在房间里喝酒。林翎试图跟他对话:“嘘嘘,我跟你说,不是我杀的人,你抓错人了。我才不用那么丑巴巴的羽毛。”
徐栩不搭腔。
林翎又说:“你把我抓回去也没有用,你的大哥只会打你屁股,骂你没用!他说,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连个坏人都抓不对,还欺负小孩子!”
徐栩始终不理林翎,林翎就只好自己跟自己对话。她竟似真的有一个看不见的小伙伴,她说:“爱哭鬼,他们脖子上那个花里胡哨的山鸡毛,真难看对不对?”
“你也觉得丑吧,我的羽箭都是从四姐的大白鹅身上拔的,四姐要是知道了,明天他们吃的饵丝里就有我的肉酱。”
“我要是杀了他们,大白天跑去死人的地方做什么,你看你都知道,偏偏什么嘘嘘使者不知道!我们打他屁股好不好?”
“爱哭鬼,等我们到了白云门,你就哭。你哭起来那么烦,他们嫌烦,就放了你。”
徐栩就着林翎的小剧场下酒。期间有两个黑衣服的男人来找过他,除此之外就是喂林翎吃喝。夜晚徐栩走近床前,林翎装睡,睫毛抖啊抖。徐栩忍不住就笑,弯腰亲了亲林翎的额头,说:“乖乖呆着,等我回来。”
林翎瞪大眼,脸腾地红到耳根。觉得额头有一种微醺,被嘘嘘染上的。
徐栩离开之后不久,客房门打开,玉楼客栈老板娘风流地扭进来,解了林翎的穴道。笑得狐媚,“你二哥已经追过去了,沿路找他留下的标记就是了。”
二哥是谁呢?原来就是那个壮实却羞怯的马车夫!
赤龙和青龙二人为了处理三帮后事,在五龙院相会。五龙院本是他们五人每年相聚的地方,如今只剩了两人,相对坐在往年饮酒作乐之处,默然无声。
两个人都无限伤感,桌子上的六根羽毛更让秋日高寒。
“大哥,你说,云门使已寻女魔头而去,为何我们还会收到三更令?”青龙说,声音比秋霜还清寒。
“几更了?”赤龙抬头看月。
“马上就三更了。”
赤龙轻叹,“青龙,你答应我,无论我们谁活下来,都要把五龙帮发扬光大!”
青龙一双本无情的眼泛起雾气,“大哥!”
赤龙的目光非常遥远,他站起来,手里陡然多了一把剑。青龙站在他身侧,抱着自己的刀,浑身紧绷,一触即发。
咯咯一声娇笑,羽毛一样轻的女孩子飘飘落下来,坐在院子里的树上,居高临下望着地上的两个人。
赤龙眉头紧锁,脸上布满青龙从未见过的威严,“三更令,动手之前,我是否可以知道,到底是什么人……”
青龙的刀已经裹挟着秋日的枯叶笼罩住三更令,至猛的刀法,纤细的少女。谁都没有看清楚,三更令竟已飘到了赤龙面前。
青龙一瞬间额头见汗。连他都没看清,这女孩子是如何从他刀下流云一般飘走的。他大叫一声,全身真力凝聚于刀,奔雷一般到达。
刀背却猛然一横,向赤龙砍去。
赤龙如果反应稍慢,此刻已是两截。但他竟像早有准备,他的剑轻易隔开了青龙的刀。
“老三,果然是你!”赤龙死死盯着青龙。
“大哥!”
“你亏空了五龙库,没办法交代,就请三更令杀人!”
“你早知道了?”
“今日你与三更令合作杀我。杀了我们,一统五龙帮,你就是五龙之主!”赤龙握着剑柄的手背已经青筋暴起。
青龙浮起冷笑,“大哥,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该来。”
赤龙冷笑。
“如今你一把剑,对的却是我的一把刀,和三更令出神入化的羽箭,你有几成胜算呢?我有十成……”
成字只说了一半,他就再也不能说话了。
青龙瞪大眼,眼珠转向下,望着自己脖子上的羽箭,喉咙里咯咯响动。
梆,梆,梆,三更到了。
死的竟然是他。
青龙圆睁双眼倒下去的时候,一个少女的声音鬼魅一样飘进来,伴随着鼓掌声,“爱哭鬼,真是好戏!好玩,好玩!”
赤龙和杀了青龙的“三更令”相视,同时出手。院子里的假山应声而碎,假山后一个粉白衫子的女孩子飞身而起,飘在了树上坐好。
“那个青龙不如叫做青小蛇,他笨死了!我根本就没有接他的单。我杀人是很挑剔的,他出价那么低只配请我四姐去下毒。”
“我没接青小蛇的单,却正好给了红小蛇一个机会。红小蛇拿了青小蛇的银子,找了一个丑八怪女人假扮我,杀了另外三条蛇。今天晚上,青小蛇想的美,打算跟丑八怪一起杀了红小蛇,哈哈哈哈。”
少女笑得肚子疼,“谁知道丑八怪和红小蛇本来就是一伙的,一起杀了他!哎呦,有趣有趣!”
林翎笑得前俯后仰,双腿踢来踢去,鞋子上绿茸茸的毛球一跳一跳。
赤龙这个时候也笑了起来,笑得比林翎还要开心,几乎笑弯了腰。
林翎歪头看他,“你是不是傻子?”
赤龙捂着肚子,“人家都说三更令是个傻孩子,果然是个傻孩子!小姑娘,现在我有一柄剑,和比你还厉害的羽箭,而你只有自己,你说,谁比较傻!”
林翎大叫不妙,脸上还是笑嘻嘻的。地上站着那个红小蛇请来的假三更令,好像也厉害得很。
“哎呦,”赤龙揉揉肚子,“你装腔作势也没有用,落雨的杀手,从来不会插手同门的事。你今日死了,杀死其他四条蛇的,可不就是你吗?”
林翎惊呼,“原来你叫丑八怪假扮我,就是为了引我出来!”
“不错不错,”赤龙满意点头,“这叫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一个沉沉如夜的声音。
“嘘嘘!”林翎惊喜地叫。
徐栩已跃下屋檐,手里还提着一只酒袋。
赤龙的心已经沉下去了,现在变二对二,忽然他的胜算就只剩下了五成。
杀了云门使者,他这一盘棋无论如何是毁了。
徐栩微醉,慢吞吞走过来,笑着说:“赤龙帮主打得一手好算盘,今晚之后不仅整个五龙帮就都姓赤,还亲手诛了江湖里臭名昭著的女魔头。大仁大义,了不起!”
“你来多久了?”
“你跟青龙抱头痛哭的时候我就来了。”
赤龙心惊,这个云门使者在他屋檐上半个时辰,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你一开始就发现了?”
“青龙财务亏空,请不动这位三更令。而其他三位却死在三更,奇不奇怪?用的还是与三更令完全不一样的羽箭。这位假三更令,怕是太偏执于自己的审美了。”
徐栩带着笑看向赤龙身边假扮三更令的少女,她轻功一样高的可怕,暗器也同样高明,可就是喜欢五颜六色的羽毛。林翎称之野鸡毛。
“这么说,三更令杀人无数,白云门却要与她狼狈为奸?”赤龙知道单凭徐栩在他屋檐上可以让他毫无知觉,他就难赢。
“你这么一说,”徐栩摇摇晃晃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共三十五个人死在三更令下,全都是有名有姓的大恶人,坏事干得不比你少。三更令杀人,的确很挑剔。”
赤龙冷汗已经下来了,这秋天,是过分冷了一些。
徐栩已经醉了,可是握着飞刀的手却依旧那样稳。
“这就是我跟你娘认识的过程了。”
“还有呢还有呢?”小胖丫头八爪鱼地缠住徐栩,已经听了二十遍,还是兴致勃勃。
“还有啊,你娘帮爹爹把两个坏人关在云门洞里了。之后你娘就随着爹爹来到白云门,成了爹爹的小师妹。你知道娘为什么可以进白云门吗?”
“我知道!”白胖丫头脆生生道,得意非凡,“因为娘本来就是爹爹师叔的女儿,小时候被坏人偷抱走了。爹爹是看见娘的小铃铛认出她来的。娘小时候,爹爹还抱过她呢!”
白云门。
初来乍到,林翎就揪了云门长老的胡子被关禁闭,夜晚徐栩来陪她,临走的时候,她突然拉住徐栩,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徐栩笑起来,低下头,亲亲吻上她的额头。林翎心满意足闭上眼,突然唇间一暖。
三年后。
腾岳府。
徐府上上下下忙得一团乱,徐少爷成婚。新娘戴萧家的翡翠,穿朱家的丝绸,婚宴是天香楼的宴席。
“再然后呢!”胖乎乎的小丫头兴奋起来,一对黑漆眼珠亮亮的,这是她最喜欢的一环了。
“再然后就有你这个小圆子了!”徐栩“吧唧”亲上小丫头肉姑姑的腮帮子。
怀孕的时候徐栩母亲骆枝制止林翎乱吃东西,冷冰冰地,没有商量余地。林翎大发脾气,一切都怪徐栩!
徐栩心中,却前所未有的愉快。亲亲她脸颊上的泪痕,牢牢地抱住了她。
三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只会笑。所有的情绪,喜、怒、哀、乐,她都只会用笑来表达。伤心的时候,也只会哀哀笑着。
这是她第一次哭。
终于成为,他的小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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