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偏僻的矿山,四月的春风吹醒了几朵漂浮在湛蓝天边的云,吹醒了黄土地上那些经历过塞北漫长寒冬的,而活下来的小草,它们冒出了翠绿的嫩芽,争先恐后地钻出黄土地,去触摸那柔柔的春风。
春风吹醒了路旁柳树,于是沾满了煤灰的柳条上新冒出来了许多新绿的嫩芽,它们仿佛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骄傲,就像矿山里正在茁壮成长的娃娃一样,让各家都有了盼头。
那么,这十里春风还吹醒了啥?
十岁的她也醒了,躺在炕上的被窝里赖着不想起床,眯缝着眼睛,她闻到母亲灶台上麻油炒鸡蛋的香味,用力地吸几口,舔了舔口水,继续睡觉。
虽然用被子蒙住头,她还能闻到烧煤的味道。 炕头烟雾缭绕,这是另一种她嘴上说呛人,却其实有点喜欢的味道,是爸爸在抽烟。 爸爸抽烟的时候很安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常常想父亲到底在想什么?
“懒丫头,快起来吃饭,弟弟们早就跑出去玩了,那你还不起。” 妈妈那特有的大嗓门,让她从半梦半醒打了一个激灵。
她一边慢吞吞地穿衣服,一边细细端详着对面墙上的一张年画,画上的女孩,她想她的裙子小女孩看起来和她年龄相仿。
她总是羡慕画里女孩的红色连衣裙,红色丁字皮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粉色夹克,这是她最中意的一件漂亮衣服,这是爸爸的朋友从上海带回来的,上面印着两字“上海”。 大人都说上海很远,得做三天火车才能到,那里很繁华。她想那一定是个好地方,可是对她来说太遥远了,就好像天上的星星那么远。
她一边拉夹克的拉链,一边打量着画上女孩的辫子扎得很不一样,分开两条马尾扎在脑后,编成麻花辫,然后再把发尾收在皮筋下面,辫子上系了粉色的蝴蝶结,就像两只蝴蝶落在头上一样,看起来俏丽极了。
“妈,今天你给我扎画上那样的辫子,好不好?” 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着问妈妈。
妈妈一边往灶台里加炭,一边用火棍拨拉炭块,漫不经心地问:“哪一个?”
“你看,就是这画上的。” 她伸出指头,指着立柜上面的画儿。
妈妈用抹布蹭了蹭手上的煤灰,然后说:“那你过来吧。”
妈妈解开她乱糟糟的马尾,用梳子梳着她的稀疏的黄头发,一边说:“晓芸啊,都说你长得像个外国人,怎么连头发都是黄的呢?”
“我头发哪儿黄了,明明是黑的。” 她一听长的像外国人,就不开心,急的跳起来,气得小嘴都撅起来了。班里的同学总说她像外国人,还给她起了绰号叫“变西卡”。 不知道这“变西卡”到底是个啥意思,反正她不喜欢。
“好啦,好啦,你看还生气了,我的姑娘怎么会像外国人呢?”
妈妈一边看画,一边给她书辫子,同时还得防着弟弟从炕上掉下来。几分钟之后,妈妈说:“好了,你去照照镜子,可好看啦。”
“不对,不对,画里的辫子是翘起来的,你看你这样耷拉着,不是这样。”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始急的哭了起来。
妈妈大概觉得她小,随便糊弄一下就好了,妈妈总是这样不懂她的心思,她总是羡慕班里慧慧的妈妈,给她买漂亮裙子,梳好看的辫子,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垃圾堆捡来的。
“哎呀,是错了,我应该先扎两个马尾再编麻花辫,你看妈这笨手笨脚的。” 妈妈用手抹了抹她的眼泪儿,用手捋了捋晓芸额头的碎发,然后重新按照画上的辫子扎。
“晓云,快出来,咱上山去玩。”门口几个小伙伴在叫她。
“好了,这就来了。”听到上山, 她马上阴转晴,抬腿就要往出跑。
“你等一下,吃口鸡蛋,顺便我给你扎个头花,这样就更好看了,” 妈妈知道她出门心切,天天玩得像个疯丫头。
妈妈一边从立柜的角落里翻出一个粉色的蝴蝶结,那亮粉色真叫人欢喜,上面还点缀着亮闪闪的彩色亮片,妈妈先把这一朵蝴蝶结扎在她头发上。
她三口并两口吃掉了一小碗炒鸡蛋,然后一溜烟跑了。
“咦,另一个呢,哪去了?” 妈妈一边唠叨一边翻箱倒柜地找另一只蝴蝶结。
回头一看,她已经跑了出去,妈妈追出去的时候,她们一起跑过沟底,到了对面的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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