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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妈妈和她家的老黄埔

张妈妈和她家的老黄埔

作者: 翠屏佬易 | 来源:发表于2022-04-06 08:00 被阅读0次

    张妈妈和她家的老黄埔

    每逢清明时节,人们扶老携幼前往郊野踏青祭扫,凭吊缅怀逝去的亲人,疫情反复,墓园关闭,只能禁足在家,在心里默默的思念,等待疫情散去。再做安排。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不由的想起,我家在新门口居住时的老邻居张妈妈。

          张妈妈和张伯都是河南西平人,一口浓重的河南乡音。他的丈夫张宗卿在厂里的技术部门工作,她们家是最早入住新门口家属楼的,门牌号是新门口45—3和45一4两间。我家是1957年搬进去的,住在45一1。那年。我在福建路小学上二年级。我家五口人,虽然住房面积只有20多平米,因为是木地板,可以打地铺,就类似日本的榻榻米。还能凑乎。

           据说新门口的四栋宿舍是张伯一手设计,和监督施工的,一色的砖木结构,上下两层,木楼梯,木地板,木栏杆,涂着浅红色的油漆;公用厨房,可惜没有卫生间,房间里也是铺设的地板,虽然隔墙是竹编加石灰,隔音效果不太好,五十年代,能够住进这样的宿舍,已经很不错了。她们有一个女儿,名叫X莲,大我10岁,我们喊她莲姐,很少听见她说话,她在二中读高中,天天埋头啃书本,准备考大学。偶尔也能听到她站在走廊上扶着栏杆歌唱。

          住进新门口的第二年,有一天晚上,张伯没有回来,下班的邻居说,下午厂里开职工大会,张伯被宣布逮捕了,罪名是历史反革命,说他在淮海战役,为了阻止解放军追击撤退的国军,奉命炸毁了明光淮河铁路桥。当年他是国军的校官。后入解放军南京工程兵学校做教官,这段历史,他做了坦白交待,学校给他八个字的结论;“既往不咎,可以任用”.不久,张伯被送去西北青海劳改,一去三年。

    张妈妈是小脚,她比张伯大三岁,说是河南人的风俗,女大三,抱金砖。一路走来,战火连天,风雨飘摇,好不容易在南京定居,丈夫又把家庭的重担交到她的手里,为了培养女儿读书,她敲石子,糊纸盒,还去了小五金厂做工,有一天,我和几个同学路过小五金厂门口,她正在费力的拉直一根铁丝,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脚小重心不稳,身体后仰,跌了一个元宝翘,同学们哄堂大笑,我赶紧上前扶她起来,,她对我千谢万谢,脸上却是抹不去的忧伤。有一次,我与老妈闹别扭,张妈妈用河南话劝我,说我是一个“傻”人,我听成是“杀人”了,蛮横的冲着她说,你才杀人呢。听不懂河南方言,闹了一个大笑话。

          很快,张家让出了45一3的那间房子,厂供应科的采购员王立友搬了来,王叔叔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听说在部队当过排长,参加过塔山战斗。见他穿过一双绛红色的牛皮鞋 擦得雪亮,平时舍不得 只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上脚。45一3,比45一4小几个平方,王叔叔有了女儿以后,他们就换到45一4去住了,张妈妈受了委屈也没有地方声诉,秀莲姐姐实在忍不下去,冲着王家吼了几次,也没什么效果,后来,王叔也占了45一3,张妈妈一家搬到南边水工宿舍去了。

          莲姐考取了镇江师专,要不是因为张伯的历史问题,凭她的成绩,考上南京师范学院不成问题。毕业后分配在句容东昌中学当老师,说来也巧,报到第一天,见到了二中校友胡庆春,两人相爱相恋结为夫妻,洞房设在和会街一家小旅社里,因为忘了发喜糖,服务员捉弄他俩,打电话给警察查户口,搞得花烛夜不得安宁。

         1961年,张伯刑满归宁,她们家又恢复了生机,张伯做做小生意维持家用,夏天卖西瓜也会叫我吃一片。西瓜娄了,他把瓜汁倒在铅皮桶里,让我们喝,我就不敢多喝,怕喝坏了肚子。张伯闲时喜欢找我下象棋,一下就是五六盘,他是一位老军人,军旅生涯磨砺了他的意志,下棋的当儿,面对楚河汉界,他胜不骄,败不馁,不露声色,我的棋艺在与他的“拼杀”中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W.G来临,张伯的日子更加不自由了,早请示,晚汇报,清厕所,扫马路,一刻也不得闲。一个参加过抗日的老黄埔,参加了1937年12月的南京保卫战,在句容一线与日寇浴血拼杀,却遭遇了不公正的待遇,可是,他每次见到我还是那么乐观,似乎这些都不算什么。秀莲姐姐结婚之后,接连生了三个儿子,中国人喜欢多子多福,可是两个教师抚养三个儿子经济压力山大。

          自从张妈妈一家搬出45号,来往也少了许多,路上遇见,还是很亲热,,听说我要去泗洪插队,特意让我去她家里,嘱咐再三,在外面好好与人相处,还送给我不少生活用品,当时她家经济也不宽裕。

          1969年,南京搞起了政治卫生城,张伯夫妇又被遣送至河南西平杨庄原籍,回到了家乡的土寨子里,在乡亲们的帮助下,离寨墙不远盖起了两间新房,家前屋后栽上了树,喂鸡养羊,为了减轻女儿他们的负担,还把二外孙接到土寨来抚养。那年西平发洪水,淹死了很多人和牲畜,张伯背着张妈妈,抱着二外孙,爬到寨墙上,才逃过一劫。再后来,张妈妈上寨墙割草喂羊,不小心跌伤了脊椎,从此卧床不起。

             1979年,明媚的阳光照耀在神州大地上,张伯历史问题得以平反,瘫痪的张妈妈,从西平老家,辗转千里,被女婿背回了南京。一位街道女干事,在新门口27号旁边,划了一块空地 批给张伯家盖房子,张伯补发了工资,他要求重新工作,可是岁月不饶人,他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

         我在外地工作,回宁公干总是鬼急慌忙,在新门口遇到张伯,他总是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他是黄埔军校同学会的会员,社会环境宽松,他的身体也越发硬朗 ,八十年代的社会給人们带来了希望,他把不曾实现的愿望,寄托在孩子们身上 ,大外孙考取了南航,张伯搀着大外孙的手,向街坊四邻报喜,感恩邓大人!他的高兴是发自内心深处的。

          张妈妈和他的老黄埔离开我们已经很多年了 ,愿他们在天堂安好,事事顺心!(2022.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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