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苦旅(精选的三篇)

作者: 寒江浮槎 | 来源:发表于2022-08-01 11:20 被阅读0次

          今天是我分享这本书的最后一天,我从中挑选出了自己认为写的最好的三篇文章:《天人对话》《黄州突围》《沙原隐泉》。具体内容如下。

                《天人对话》

    最美丽的月色,总是出自荒芜的山谷。

    最厚重的文物,总是出自无字的旷野。

    最可笑的假话,总是振振有词。

    最可耻的诬陷,总是彬彬有礼。

    最不洁的目光,总在监察道德。

    最不通的文人,总在咬文嚼字。

    最勇猛的将士,总是柔声细语。

    最无聊的书籍,总是艰涩难读。

    最兴奋的相晤,总是昔日故手。

    最愤恨的切割,总是早年好友。

    最动听的讲述,总是出自小人之口。

    最纯粹的孤独,总是属于大师之门。

    最低俗的交情,被日夜的酒水浸泡着,越泡越烂。

    最典雅的友谊,被矜持的水笔描画着,越描越淡。

    浑身瘢疱的人,老是企图脱下别人的衣衫。

    已经枯萎的树,立即就能成为打人的棍棒。

    没有筋骨的藤,最想遮没自已依赖的高墙。

    突然暴发的水,最想背叛自已凭借的河床。

    何惧交手,唯惧对峙之人突然倒地。

    不怕围猎,只怕举弓之手竟是狼爪。

    何惧天坍,唯惧最后一刻还在寻恨。

    不怕地裂,只怕临终呼喊仍是谣言。

    太多的荒诞终于使天地失语。

    无数的不测早已让山河冷颜。

    矢语的天地尚须留一字曰善。

    冷颜的山河仍藏得一符曰爱。

    地球有难余家后人不知大灾何时降临。

    浮生已过余姓老夫不知大道是否存在。

    万般皆空无喜无悲唯余空山雨雾缥缈依稀。

    千载如梭无生无灭只剩月夜鸟声朦胧凄迷。     

                《黄州突围》

    地方不大,但一俯一仰之间就有了气势,有了伟大与渺小的比照,有了时间与空间的倒错,因此也就有了冥思的价值。

    越是超时代的文化名人,往往越不能相容于他所处的具体时代。

    中国世俗社会的机制非常奇特,一方面,它愿意播扬和哄传一位文化名人的声誉,利用他,榨取他,引诱他,另一方面,却从本质上把他视为异类,迟早的排拒他,糟贱他,毁坏他。起哄式的传扬,转化为起哄式的贬损,两种起哄,都起源于自卑而狡黠的觊觎心态,两种起哄都与健康的文化氛围南辕北辙。

    贫瘠的中国国土上,绳子捆扎着一个世界级的伟大诗人,步步行进。苏东坡在示众,整个民族在丢人。

    文明的脆弱性就在这里,一步之差就会全盘改易,而把文明的代表推逼到这一步之差境地的则是一群小人。

    一群小人能做成如此大事,只能归于中国的独特国情。

    小人牵着大师,大师牵着历史,小人顺手把绳索重重一抖。于是大师和历史就都成了罪孽的化身,一部中国文化史,有很长时间一直把诸多文化大师捆押在被告席上,而法宫与原告大多是一 群挤眉弄眼的小人。

    一个人蒙受了诬陷即便是死也死不出一个道理来。

    你找不到慷慨陈词的目标,你抓不住从容赴死的理由。你想做个义无反顾的英雅,不知怎么一来把你打扮成了小丑;你想做个坚贞不屈的烈士,闹来闹去却成了一个深深忏悔的俘虏。

    正是这种难言的孤独,使他彻底洗去了人生的喧闹,去寻找无言的山水,去寻找远去的古人。在无法对话的地方寻找对话,于是对话也一定变得异乎寻常。

    像苏东坡这样的灵魂竟然寂静无声,那么,迟早会突然冒出来一种宏大的夸迹,让这个世界大吃一惊。

    苏东坡的这种自省,不是一种走向乖巧的心理调整,而是一种极其诚垦的自我剖析,目明是想找回一个真正的自己。

    他,真的成熟了——与古往今来许多大家一样,成熟于一场灾难之后,成熟于灭寂后的再生,成熟于穷乡僻壤,成熟于一个几乎没有人在他身边的时刻。

    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一种终于停止向周围申述求告的大气,一种不理会哄闹的微笑,一种洗脱了偏激的淡漠,一种无须声张的厚实,一种并不陡峭的高度。勃郁的豪情发过了酵,尖利的山风收住了劲,湍急的溪流汇成了湖,结果——

          引导千古杰作的前奏已经鸣响,一道神秘的天光射向黄州,《念奴娇·赤壁怀古》和前后《赤壁赋》马上就要产生。

                  《沙原隐泉》

    回头一看,为自己长长时脚印高兴。

    心气平和了,慢慢地爬。沙山的顶越看越高,爬多少它就高多少,简直像儿时追月。

    不为那越来越高的山顶,只为这已经画下的曲线,爬。不管能抵达哪里,只为已耗下的生命,爬。

    不论怎么说,我始终站在这条路走过的路的顶端——永久的顶端,不断浮动的顶端,自我的顶端,未曾后退的顶端。

    向往峰巅,向往高度,结果峰巅只是一道刚能立足的狭地。不能横行,不能直走,只享一时俯仰之乐,怎可长久驻足安生?上已无路,下又艰难,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与徨恐。

    世间真正温煦的美色,都慰帖着大地,潜伏在深谷。君临万物的高度,到头来只构成自我嘲弄。

    人生真是艰难,不上高峰发现不了它,上了高峰又不能与它亲近。看来,注定要不断地上坡下坡,下坡上坡。

    茫茫沙漠,滔滔流水,于世无奇。唯有大漠中如此一湾,风沙中如此一静。荒凉中如此一景,高坡后如此一跌,才深得天地之韵律,造化之机巧,让人神醉情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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