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系巧合)
年三十晚上,外面爆竹声此起彼伏,联欢会开播之前,我和父亲贴了赶集买来的对联和福字,出门倒垃圾,浏览了一遍一楼到三楼的春联,内容都是千篇一律的吉祥话。推理社得来的两幅作品,到底没有贴出去,我爸盛赞了云海的书法,我妈又絮絮叨叨提起我姥爷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小时候看姥爷写春联真是赏心乐事,啜着芬芳扑鼻的茉莉花茶,芦花母鸡在炉边刨着炭渣,柴堆上盖着厚厚的积雪,小院里一派岁月静好。
我父母那辈不少人写过仿贴,到了我们这一代,基本上只学硬笔书法。姥爷的祖父教过他旧体诗和毛笔字,而他只是偶尔给我讲讲小故事。
联欢会看了一半,感觉不如往年精彩,我回到卧室里,打算把前天看的那章《海隅逸事》读完,年下事多,带回来的杂志除这篇连载,基本上都没怎么读,倒是那本《燃烧的披肩》看完了,很纯正的推理故事,跟阿加莎的马普尔小姐系列有异曲同工之妙。
40)意外的收获
正想找地方暂避暑热,一爿铺子映入眼帘,高扬走进去环顾四周,想起前些天在这里买过小说和茶具。他逡巡着货架,瞥见旧书堆里有本《轺毂县志》,便抽出来阅览,泛黄的书页中夹杂着许多黑白插图,多是些风景文物,读起来颇有游记的味道。
高扬刚翻了两页,感到肩头被人拍了拍,他扭头一看,一张熟稔的面孔浮现在眼前。“不认识我了?胃好了吗?”原来是海边诊所那个大夫。“好多了,刚来那两天水土不服。”“伏天的时症,你年轻轻的,不会得啥大毛病……《轺毂县志》,你喜欢这种书?”“我想知道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去处。”“你姑妈不是镇上人吗?”老大夫有些讶异。“我不常过来看她,来也住不了几天,平常就周围走走。”高扬努力圆着谎。“城里人到乡下都住不习惯,亲戚份上疏远了也怨不得你们。”那大夫倒善解人意。
“这次多住些天?”“嗯,我们校刊征集暑期摄影,我想在镇上拍点风土人情的照片。”高扬琢磨着如何借这个话题套点有用的东西,“石鼓镇有好看的古建筑吗?姑父说这镇子从隋朝就有了。”“又不是经济文化中心,哪有什么名胜古迹!”老大夫满脸不屑,“就有几口老屋也早让一帮败家子鼓捣塌了。”“我看这里山清水秀,又靠海,开发旅游业不错。”“连公交车都没有,开发个屁!”“那我这古镇摄影要泡汤了。”高扬故作沮丧。
“倒有个地方值得一看。”老大夫缓和了下语气,“听说过石鼓崖吗?”“没有,在哪里?”“你从县城坐车过来,有没有绕过一座山?”“是有座挺高的山。”“你找长途司机问问,让他们拉你到石门,沿山道爬五六里就到了,崖顶有泉子瀑布,垂挂下来汇成五色水潭,夏天雨多的时候景致不错;旁边还有个石鼓亭,算是座古建筑,明朝翻修的。”
“太好了!现在有两个选材了。”高扬眉飞色舞,“隔天先去拍张飞瀑。”“你还有别的选项?”“姑父说镇上有座闹鬼的古宅,拍成照片一定特别刺激!”“你们这些年轻的,真能胡闹!”“问题是他们都不肯告诉我那鬼宅在哪儿。”“不告诉你就对喽,冒冒失失瞎闯遇到危险怎么办?”“但是我特别想搞一组关于恐怖屋的摄影。”高扬一脸的向往。 “你姑父说的是房家老宅吧?”“好像是叫这个名,你怎么知道?”“除了神棍家,镇上还有哪户能逃过涂改工作组?”
“侬俩说啥哩?”山羊胡子掌柜插话。“说老神棍那旧宅,他想去看看。”“沿这巷子向西走到邮电局,有条蚬子壳砂浆小路,顺路一直往北走,约摸半个时辰就到了。”“你咋告诉他了?这后生莽撞得很!”老大夫埋怨山羊胡子。“那宅子当真闹鬼?”高扬从中打岔。
“这世上人比鬼难缠……哎哟,快四点了,我得走了。”大夫看了看表。“您还有病号?”“我去拜访个朋友,原先海边一个大队的,搬到镇上有七八年了,今年春天听说他媳妇没了,一直想去探望……”“您朋友是做什么的?”“在商业街开茶馆,姓袁。”听到这里,高扬心下暗惊。“你看书吧,我先走了,再有不舒服可以去诊所找我,房家那老宅子邪性,可千万莫进去。”老大夫临别叮嘱,“照相也离远点!”
老大夫走后,高扬决定暂时不让对方知道自己跟老袁的关系,既然回不了茶馆,不妨趁机去窥探一番房氏老巢。对于鬼神之说,他是全然不信的,但是要私闯,却不可给人知道,须等到夜幕降临再伺机行动,下午剩余的时光就是消闲和找地方吃晚饭了。
41)不堪玄鬓影
想到晚上的探险,心里按捺不住的兴奋,高扬无心看书了,丢下县志在店里东张西望,注意到原先盛玉蝉的盒子上的标价从3800元涨到了4800,他忍不住想再打开瞧瞧。“别碰那个!”掌柜过去按住盒子,“贵重物品,非买勿动。”“你不让看怎么知道人家想不想买?”“看你不像个买得起的主儿。”“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你如何知道我一定买不起?”高扬反问。“实话告诉你,我这宝贝不卖。”“不卖摆出来干啥?”“找人!”掌柜捻着胡须说,“找它的主人。”
“我的确买不起,不过那也不是个稀罕玩意儿,我家也有一只祖传的玉蝉。”“哦,你也有?能否拿过来让我看看?”“可以,不过有个条件。”“什么条件?”“告诉我你店里这只蝉的来历!”“那个说来话长了,玉蝉是继父给我的。”掌柜取过柜台上的莲花自斟壶,呷了口茶水,“他临终还惦记着物归原主……”
高扬拽过一只高脚凳,坐下听他讲。“那是1939年,我继父在西南联军服役,当时战争打得相当惨烈,战斗减员很厉害,他那个排只剩下二十来个人,和另一个来自川军的排合并了,奉命执行一项任务。”“打鬼子?”“去支援一座高地的守军,任务非常危险,大家都明白很可能有去无回。”“你继父是幸存者?”
“因为决定与敌人殊死一搏,所以大部分人都写了遗书,留下随身带的证明身份的东西和一些钱钞。排里有辆缴获的军用卡车,排长让两个排各留一名最年轻的士兵,开着这辆车去送那些书信,我继父被选中了。”“信送到了吗?”“车子沿途搭载了很多从敌占区逃生的难民,后来在城门口,遇到一个抱小孩的寡妇,但是车上实在装不下人了,于是副驾驶位上的小战士便把座位让给了那娘俩。”
“那他怎么办?”“他说要去追赶队伍,让我继父去送信。我继父当然不肯,两个人都想把逃生的机会留给对方,但继父的同伴最终说服了他,并留下这只玉蝉。”老掌柜打开盒子,将那只玲珑剔透的翠玉知了托在掌心,“那名川军小战士是个孤儿,抗战前跟随一个戏班子走南闯北卖艺,玉蝉是班主女儿送给他的定情信物,那姑娘在一场空袭中丧命……”“所以他就参军了,要替未婚妻报仇?”“他说他已经无家可归,而我继父在石鼓镇还有亲人,于是继父跟战友约定,如果战争结束他们能活下来,就到石鼓镇相聚。”
“那人若是还健在,也快八十岁了吧?”高扬问。“是啊,战争是残酷的,但是人总要有个念想,希望冥冥中的命运之神网开一面。”“你就是那个寡妇的儿子?”“猜对了,寡母带着我同继父来这偏僻的山海之间安家,逃过了数场劫难,一晃过去半个世纪了!唯有这件事情不能安心”……
42)夜探封印之宅
晚饭后,高扬在杂货店买了卷绳子、一只手电和一把长杆油布雨伞,带着这几样工具直奔目的地。细碎的贝壳和泥沙在脚下吱吱作响,斜日西沉,月轮初现,路人稀少,旷野中散发着稻谷秸秆的酸腐,蝙蝠和燕子在空中竞飞,分不清彼此。
老宅孤零零地卧在不远处的高坡上,颓败中透着阴险,黑魆魆的宛如一只潜伏的猛兽,俯瞰着下面一大片梯田状的墓地。前面十步开外有一道竹门,两角挂着青纱灯笼,看上去十分诡异。这地方别说夜晚,就算白天都未必有人愿意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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