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录日期:2010年5月9日
参与人员:顾忆、董骁、盛子淇、艾嘉、白林海
【以下笔录内容均根据现场录音整理】
顾忆:第一次深度睡眠,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吧?
白林海:就是有点没睡醒,感觉昏昏沉沉的。
顾忆:这是你们第一次进入睡眠舱,因为记忆较为久远,可能会产生一定的认知冲突,所以会导致有这种感觉,应该在第二、三次就会好转。但是如果有其他不良反应,也还是要及时跟我们说,我们也会请医生为大家进行检查,避免出现任何问题。
白林海:没事,和早上起不来床的感觉差不多。
顾忆:艾嘉和子淇怎么样?还需要再休息一会吗?
盛子淇:没关系,感觉喝点热水就好了。
顾忆:已经让人准备热水给大家了,大家休息一会,回忆一下刚才下潜过程中出现的记忆内容,一会请大家尽可能详细地描述给我。
盛子淇:好。
顾忆:如果大家都没有其他问题,那么我们就开始第一次的回顾讨论了。因为这是大家第一次下潜,我们会先关注大家最基础的记忆。我会通过一些问题来跟各位沟通回忆到的信息,但是如果各位有其他有印象的事情,也可以随时进行补充。我们先尝试一下,各位是否还记得,1985年4月22日这一天,你们是为什么去的仁济医院?
艾嘉:我是因为……胳膊摔伤了,才去的医院。奇怪的是,我从来不记得我小时候曾经受过这样的伤。
顾忆:完全没有印象吗?那个时候你应该四、五岁的样子了。
艾嘉:至少比起这个伤严重的程度,我的记忆太模糊了。我看到医生给我打石膏,应该是骨折了。
顾忆:嗯,这倒是有点奇怪。你记得是谁陪你去的医院吗?
艾嘉:是跟爸爸一起,爸爸好年轻!头发是他们消防员要求的那种平头,还穿着一件棕色的夹克。
白林海:我是流感……好像还有点发烧。
顾忆:也是和父母一起去的医院吗?
白林海:我是保姆带我去的,小时候我爹妈都没什么时间管我,一贯是保姆带着我。
盛子淇:我是眼睛受伤了,所以妈妈带我去医院看看。
顾忆:眼睛?是怎么受伤的记得吗?
盛子淇:……不记得了,也没看到。
顾忆:嗯,那董骁呢?
董骁:我是去看爷爷的,爷爷那段时间身体不好一直在住院,我跟爸妈一块去看他的。
顾忆:那么各位是否看到,是哪位医生给大家看的病呢?
艾嘉:我是个男医生,看着三四十岁,戴个黑框眼镜,穿着件绿色的衬衣,但是没记住叫什么名字。
盛子淇:我也是个男医生,差不多年纪吧,不过我怎么记得他好像没戴眼镜,衬衣也不是绿色的,也可能根本不是一个人。
白林海:我是个女大夫,挺年轻的,也就三十岁出头,长头发梳了个马尾,也是戴着眼镜,挺漂亮的样子,特别温柔。
董骁:我是去看爷爷,在爷爷的病房里,爷爷在睡觉,我爸妈就在旁边聊天,都是些看病人的水果、饭盒什么的。
顾忆:那天医生给你们三个人都做了什么诊断和处置呢?
艾嘉:我不确定我的胳膊到底怎么了,也不记得医生告诉我是骨折还是什么,我记得是打上了石膏,但是还是很疼,我一直哭,医生就建议爸爸让我在医院住一晚上,多观察一会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盛子淇:我……因为伤在眼睛边上,虽然大夫说伤的不重,也上了药,但是因为一直头晕,大夫就建议也留院观察一段时间,担心会有脑震荡,所以后来我就跟妈妈去病房了。
艾嘉:哦对,我也去了病房,之前爸爸去办手续还是交费,那个医生还带我去旁边休息室等了一会。
白林海:我就正常发烧那些呗,输液打点滴,就跟病房里躺着,输完液就退烧了,感冒也没什么其他办法好治疗的。
顾忆:嗯,第一次下潜,我们对系统的刺激强度也没有调的很高,大家能够看到基本的记忆内容就可以了。除了刚才提到的,大家还有什么其他看到的信息可以分享吗?
艾嘉:我看病之前,跟爸爸等在02诊室门口,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医生正在叫我的名字,我正要往诊室走,有一个阿姨从我面前急匆匆地走过,还差点撞到了我。
顾忆:这个阿姨什么样子呢?
艾嘉:嗯……棕色的长头发,是那种波浪形的头发,她看起来怒气冲冲的,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好像是件……黄色的上衣,我不是很确定。她手里好像还抱着个孩子。
顾忆:有其他人见过这样一位女士吗?
盛子淇:我也看见了,她叫张玉虹,不知道是哪几个字。
艾嘉:What? 你怎么知道她叫什么?
盛子淇:我也是在走廊上看见她的,那估计就是你进诊室之后,她是来找一个姓陆的女医生的。
董骁:陆凌萱吗?
盛子淇:好像是的,怎么了?……反正就是看到这两个女人在一块,那个……张玉虹,大吵大闹的,说陆医生治死了她的女儿。
顾忆:你怎么知道她叫张玉虹?
盛子淇:这个张玉虹,是我母亲工厂的同事,我母亲跟我说她是个单亲妈妈,女儿叫张新月,孩子先是咳嗽低烧,后来送到医院没多久就走了,所以张玉虹一直认为是医院害死了女儿,要给女儿报仇。对了,她抱着的是个洋娃娃,不是真孩子。
顾忆:陆凌萱什么反应?
盛子淇:她就是说孩子是小儿肺炎,医院已经尽力治疗了,没有治疗失误,孩子确实是病死的。
董骁:这个陆凌萱,长什么样子?
盛子淇:嗯……我没太看清,穿着白大褂,戴着个眼镜,深棕色头发。
白林海:那不就是给我看病那个医生吗?
董骁:那应该没错,我也见过陆凌萱。
顾忆:在什么情况下?
董骁:应该是中午前后,我在小花园玩四驱车,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正好有一个医生从食堂出来,我看到她手里还拿到饭盒,看时间应该是刚吃完午饭把。她看到我摔跤了就把我带回诊室去上药。白大褂,橙色衬衫、棕色裤子,深棕色头发梳到一边,戴着眼镜的,应该就是陆凌萱了。
顾忆:嗯,还看到了什么?白林海呢?
白林海:我好像没看到什么,我那一天感觉大部分时间都在发烧,一直躺在病床上。嗯……我想想,刚进医院的时候有个鬼鬼祟祟的男的。
顾忆:长什么样子呢?
白林海:梳个中分,戴个很窄的眼镜,穿着一身墨绿色丑了吧唧的套装还是制服那种,抱着个好像是棕色的公文包?也不知道公文包里装了多少钱,抱的紧紧的,看他一进医院就匆匆忙忙去了厕所。正好旁边也不知道是休息室还是什么地方,出来个男医生,反正医院嘛,所有人都着急忙慌的。
董骁:你说的这个人我好像也见过,跟我在医院大厅那撞上了,是穿了身深色的制服,他公文包里的东西掉了一地,有报纸、有公文、还有针管什么的,还撞掉了我的四驱车。
顾忆:公文掉出来了吗?你能看到吗?
董骁:只掉出来一点,看不清楚。
顾忆:没关系,我们继续深入的时候可以再尝试一下。其他人还有看见别的什么吗?
盛子淇:我还看到有一家人来我们病房看过隔壁床的孩子,但是……嗯,还没看清,下次再仔细看看。
艾嘉:我……我不是看到的,是听到了一个信息,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
顾忆:没关系,可以先分享出来。
艾嘉:我下午出来去卫生间,医院里吵吵闹闹的,有好多人聚集在儿科那个走廊上,我隐约听见有个男人说“人不行了,已经没有呼吸了,是过劳死”,紧接着有个女人跟他说“已经通知警方了”……
白林海:死人了?
董骁:如果我没猜错……这个死者,就是陆凌萱医生吧。
盛子淇:什么?!
白林海:你说什么?!
董骁:顾忆,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问过你,这个“潜水计划”的调查目标到底是什么,你当时说,要等时机到了才能告诉我们,如今可以说了吗?
盛子淇:你是说你觉得我们是在调查一件谋杀案?
董骁:我私下调查了一下背景情况,这位陆凌萱医生,正是于1985年4月22日傍晚在仁济医院过世的,但官方记录中,这位陆医生就像艾嘉听到的,是过度劳碌致死的。可如果是这样,也就不需要进行进一步的调查了吧?你们掌握了什么样的信息,决定要去调查这个事件吗?
顾忆:也罢,我们原本也没准备一直瞒着你们,只是怕先入为主反而影响你们在记忆中去做出判断。我要先向大家声明,我们之前告诉大家的信息,都是真实的。“潜水计划”本身,确实是我们为了测试睡眠仓对远期记忆的提取激活能力和设立的,但董骁猜的没错,“潜水计划”不是一次单纯的技术实验。
白林海:什么意思?
顾忆:在我们计划开始“潜水计划”之前,我在美国的一位老师给我写了一封信,他是华人,八十年代移民美国,他也是陆凌萱医生的好朋友,得知我们要开始“潜水计划”,便提议了这样一个日期。我的老师对陆凌萱医生的意外早逝一直怀有疑心,我们在做了初步探查后,也觉得这些疑虑未必是空穴来风,因此便应承下来。计划确定后,我们通过能找到的一些医院存档,锁定到了一批曾于当日到访过仁济医院的人选,最终只有你们四位应邀而来。
董骁:所以我们记忆唤醒的目的,就是要查清陆凌萱医生的死因?
顾忆:不能完全这么说。我们首先需要了解在整个“下潜”过程中,各位所能够看到的记忆、反馈、状态等等,这是对技术的实验;其次才是尝试去解开陆凌萱医生背后的谜团,或者说,是确认她的死亡背后,是否真的藏有谜团,目前还不能够确定。
盛子淇:如果查出来有问题,那之后呢?
顾忆:坦白讲,我还不确定,因为我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真相究竟会是什么,因此也无法预估下一步的行动。同时,针对这个事件,我们只是被委托,真正要做出决定的,其实是我的老师。
艾嘉:I feel like it's so wrong to say SO COOOOL right now.
白林海:可是我们看到的信息有用吗?我觉得没什么和案件有关的记忆啊。
顾忆:随着“下潜”的加深,各位看到的记忆画面会越来越清晰,到后期,也会能看到、听到很多在当时可能都没有注意到的画面和声音。
董骁:当时没有注意到的记忆?
顾忆:是的,人的记忆是一种很奇妙的机制,它会记载的内容远比我们意识到的要多得多。打个比方,记忆可以说是全景环幕式电影,我们观看的时候也许只能看到一个方向和点位,但是在睡眠仓中,我们会慢慢告诉大家怎么在每一个全景场景中,去找到当时没有注意到的、各个点位的场景内容和信息。
艾嘉:INTERESTING!顾忆姐姐你有没有相关的paper,我好想拜读一下!
顾忆:好啊,结束之后我可以分享给你。之所以没有在一开始告诉你们,就是希望你们不要有负担。我们不是要针对案件去进行回忆,而是希望在不断加深的回忆挖掘过程中,去尝试拼凑当天在医院发生的一切,从而,也许我们可以推测出事件背后的真相。
董骁:我明白了。我看到很多画面都还是模模糊糊的,这是正常的吗?
顾忆:正常,这是因为我们进入记忆介质还比较浅层。这种刺激不能够一蹴而就,否则容易产生伤害,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需要有间隔的,但是持续地进行下潜,帮助大家激活更鲜明和深层次的记忆。下次我们会提高一个刺激强度,大家再仔细看一下今天没有看清、没有听清的这部分内容。
董骁:好。
盛子淇:所以其实是否调查案件对我们的要做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对吗?
顾忆:是的。
盛子淇:那就行。
顾忆:如果大家没有别的问题,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针对今天各位的反馈,下一次“下潜”时我们会准备一些照片,是我们能够调查到的一部分当天出现在仁济医院的人,供大家和记忆中比对指认,以便进一步的信息确认和沟通。那我们下个月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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