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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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就想吃桃子。下班，去超市买了几个。很贵——现在还要5.68元一斤，那么小的红桃，差不多要一元钱一个。

回家，肚子很饿，急忙洗了一个，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味好吃，好像少了什么，我想起来了—— 那是缺少故乡的味道。

小的时候，家里是种了很多桃树的。从最开始的油桃，到红桃、白桃、酸桃、黄桃，再到后来的八月楂等各种不知名的野桃子，反正从桃树开始结果长毛开始，我便开始期盼。到后来红的诱人的桃子，那几个月，桃子似乎给了我无穷的期待与美好的回忆。

还记得当时在农村小学念书，天热下午三点钟才开始上课。于是，中午一放学，便跑去摘桃子。那个时候，桃子还没有完全成熟，很多毛。却摘了很多，装在方便袋里，然后拿到渠道去洗。那个时候，是中华山高峰寺放出来的水，水很冰，也很清澈，有人用它来解渴。有时候，桃子洗的太多了，以至于后来手都洗的出血了。洗干净后，用“刀”子削皮.有时候,也不削皮就吃。说是刀——其实是哥哥用不要的钢笔套磨成的。然后，肚子便吃饱了，也就不想吃饭了。母亲埋怨我说不该吃那么多桃子，以至于脸上白一块，青一块，让我去“偷”别人家的盐来擦。现在想来真是好笑。

但是那个时候，家里条件拮据，那个季节，我只有桃子这种水果吃，不像现在的深圳，满大街都是苹果，芒果，菠萝，荔枝……

记忆中，有一次“偷”桃，被人捉住。

那天傍晚，跟哥哥还有堂哥一起在离公路不远的地方，我们却自认为隐蔽。他们两个男孩子在树上摘桃子，我在树下放哨，捡桃子。一时得意，没有观察周围环境，却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在偷我家的桃子？”哥哥他们飞快地从树上跳下，逃跑了。留下我一个人，舍不得桃子，却也来不及逃跑，那个女人堵住了我的去路。我以为她会大骂一场，然后告诉母亲我的“恶行”，见惯了很多农村妇女的这种做法。

谁知道，她却放过我，并把桃子留给了我，说摘了就摘了。很多年以后，我依然记得她当时的善举，为一个“野丫头”保留了自尊！

那个时候，每天放学便是跟哥哥一起，帮母亲摘桃子。他们上树上去摘，我在树下捡，有时候我也摘垂到地里的桃子。母亲力气比较大，在树上拼命摇晃，那些桃子便像雨点般落下。有时候，桃子掉进渠道里，我们便脱掉鞋子下水里去捡。回家后重新整理，好的桃子便让母亲拿到集市上去卖掉，不好看或是摔破的桃子，便留在家里。

那个时候，家里的桃子真多，每颗树上都结得满满的，压弯了“树腰”。很多时候，家里的桃子吃不完，便拿去送人，或是倒进猪圈里让猪吃掉。每天天不亮，母亲便挑着满满一箩筐桃子去芦兴店或是大菜场那里去卖。有时候回来还剩下很多，她很郁闷；有的时候，全部卖光了，她便买点豆腐干儿回来。猜下，那个时候桃子多少钱一斤？——2毛钱一斤！我从没有问过她是否值得，因为在我的印象里，母亲的钱就是这样一毛一毛挣来的。如果换作是现在，2元钱一斤，我也不让她卖掉，因为家里几乎没有什么桃树了。

后来，桃子成熟的季节，便是我跟母亲一起 “下”桃子，因为哥哥念初中晚上要上晚自习，再后来便是她一个人了。记忆中那次父亲跟哥哥帮她是我念初三那次。因为要中考，他们都回来了，给我加油打气。结果，我让他们失望。我记得那次，我带桃子给同学，跟她说我很愧疚。后来，我在实高读书，有时晚上或是周末回家，他们都会为我留一些桃子，让我带给没有办法回家的同学吃。还记得那个周六上晚自习前，大家收到我分发的桃子时的喜悦心情。

后来，上了大学，那座城市的名字里带有“桃”字，却没有桃子，我们都笑它取错了名。打电话回家，问家里的桃子结的多吗，母亲告诉我不多了，很多树被虫子咬死了，我总怪她早些时候该用石灰水涂下。她干脆砍掉那些桃树，再后来，修公路，占用渠道，公路边地里的、渠道边的很多桃树被迫砍掉，父亲捡回来劈柴烧。所以，我不再问今年结了多少桃子了，因为家里的桃树几乎没有了，价格也卖的没有那么廉价了吧。现在参加工作了，想吃什么便去超市去买，深圳的水果琳琅满目，但是价格好贵，桃子的味道却不及故乡的一半。故乡熟透了的桃子，用手轻轻一掰，便分开了。那种鲜红，惹人喜爱。那种美味，现在想来，便让人垂涎欲滴。

记得有一年夏天，父亲回家住了一段日子。临走时的那个中午，他去摘了一蛇皮袋子黄桃回来。那个时候，我有些不明白，便问他：“带这些桃子多重啊，带去广东都坏了，外面什么没有啊？”他却告诉我：“黄桃多好吃啊，外面有的地方买不到的，就算有，也没有家里的好吃，很多工友都想吃，带去让他们尝尝……”我想，现在我是终于明白父亲当年说的话了。

许地山作家《落花生》里有这样一段话：父亲说：“花生的好处很多，有一样最可贵：它的果实埋在地里，不像桃子、石榴、苹果那样，把鲜红嫩绿的果实高高地挂在枝头上，使人一见就生爱慕之心。你们看它矮矮地长在地上，等到成熟了，也不能立刻分辨出来它有没有果实，也必须挖起来才知道。”这里为了赞美花生的品质，贬低了桃子。

可是桃子，又何尝不是代表另外一种人生呢？——是的，美丽，成熟，让人羡慕的人生。可是，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它们也要经受得住风吹日晒，虫子咬，乌鸦啄等各种考验与洗礼，然后剩下的才是高高挂在枝头，令人馋涎欲滴、诱人的桃子！很多人趋向于朴素、低调的的人生；有的人则趋向于美丽，圆满的人生。就像埋在地下的花生，跟高高挂在枝头诱人的桃子，只是很多时候，我们只看到了表面的东西，却忽视了内在的品质，达到顶端后曾经付出的艰辛。有时，当你喜欢一个人，一个物时，你也许会“爱屋及乌”，但是太多的时候，我们没有理性的看问题，透过现象看本质。

我记得很多年前，在一本文学刊物上读到了一篇文章，题目是《我的疯子娘》：20年前，村中来了一个年轻的疯女人，他家中贫寒，父亲残疾。后来，父亲在奶奶的撮合下，极不情愿的娶娘进门。

后来，娘生下了他，后来又被奶奶无情的赶出家门，因为家中真的太贫寒。六年后，娘出现了，在一群小伙伴中一眼便认出了他。后来奶奶将她领回了家。教娘做家务，干农活。后来奶奶去逝了，家里更加贫困。高考前夕，娘赶了几十里山路，又为他送来一周的米跟菜，顺便带了些在路上摘的桃子，他第一次夸赞了娘能干。

第二天，婶婶找到学校说娘没有回家，他们一起在娘回家的山崖下找到了她冰冷的尸体——她从折断的桃树上摔下去。几个月后，他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却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娘……这是一篇与桃子，与母爱有关的文章。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记得这个故事。

此刻，故乡一定很忙，桃子也一定挂满了枝头。大家干完农活后，一定会拿桃子来解渴与填饱肚子。跟一个朋友说想回家看看，出来工作后，就只有过年才回家。只是端午节假期太短，公司要验厂，不可以请假。他觉得我是在逃避现在一团糟的生活，其实不是——心该回故乡歇歇了，端午节快到了，生日快到了，真的想吃家里的桃子，以及想念那个叫做“故乡“的地方了。才发现，这种感觉已经好多年没有感受到了。

想吃桃子——想吃故乡的桃子。

想桃子——想念故乡。

但愿今晚在梦中，我可以再做一次“偷”桃子的“野丫头”！

后记：六年前的今天写得文章，刚刚在QQ空间翻出来读起别有一番意思。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都过去六年了。很多事情已经被改变，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