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人的饮食大致是以淮河为界,淮河以南多以米为主食,淮河以北多以面为主食。
我自小在皖西北长大,而后求学、工作、旅行辗转于大江南北,然而对于面食的热爱却未曾减弱半分。
南方朋友说:面食,早上吃吃还可以,若当主食,不抵饿的。
北方朋友说:米,煮粥最佳,若论主食,还是面食抗饿。
南甜北咸东辣西酸,口之于味有同嗜焉。真可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正如皖南以稻为主要粮食作物,而皖北则代之为小麦。
小时候,一周最多也就吃一顿米饭(我们那里叫“干饭”)。多数情况是早上煮稀饭放些大米,晚上会煮米粥(我们家乡叫“米茶”,可见水多米少。)正儿八经的米饭一年也吃不了几次,糍糕、米饺这些吃食就更无处可寻了。
我07年在合肥念大学,有次到芜湖看同学,吃早饭时,同学叫了份烧卖,兴冲冲的对我说:这个好吃,咱们老家没有这个。
这些年辗转待过很多城市,目前也是在皖南定居,每每吃饭,馒头和米饭之间,总是优先前者。对于面食的热爱,不单单是口味,更多的是对生我养我的那块土地的怀恋,记忆里最难忘的面食小吃是父亲做的烤馍片。
父亲是我们乡下小学的教语文老师。那年头乡下的教育资源匮乏,请不起专门的人来看校,于是所有的教师轮流值班。
学校离我姥姥家不过半里的距离,所以轮到父亲值班时,多半是由二舅代劳。如果时值冬季,我也可以跟二舅一同在学校过夜,免受那风雪的摧残。
那年月的冬天是很冷的,多数时候雪下得是极大的。那时的窗户,大多是用剪开的化肥袋子或塑料纸钉的,呜咽的寒风中,总是有规律的做着张弛运动。
幸而被窝里总是暖和的,这也多亏了那六斤重的棉花被。不知道现在的羊毛被、羽绒被,可否扛得住那简陋的环境、呼啸的寒风。关灯,睡觉,暖烘烘的一夜美梦...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袭入梦乡,做的什么梦,现在俨然已记不得了。二舅穿衣,开门,我是极不情愿离开这温暖梦乡的。父亲来了,带着顶军绿色的棉帽子,手里拎着个小包裹。
父亲把小包裹摊开在办公桌上,里面是一瓶黑芝麻糊(盛黄桃罐头的那种圆肚玻璃瓶)、几块烤馍片。“吃吧,吃完去上早自习了!”
农村长大的孩子,没有太多零食可吃,一碗黑芝麻糊,几块烤馍片,对我来说已是极大的奢侈了。黑芝麻糊多是买现成的,南方的也好,北方的也罢,烤馍片则是自家做的。
那时节的冬天厨房里的炉子是长期不熄的,置一锅水在上面,随时都可以有热水用。馒头切厚片,睡觉前置于锅盖上,慢慢的熥至焦脆,两面微黄为上品。为了使两面均匀受热,夜间还要起来翻一次。
我风卷残云般,扫光了桌上的吃食。道了别,拎起书包出了屋,雪停了,校园里白茫茫一片,几棵雪松,不堪积雪的重压,垂下了高傲的枝条。有几间教室已亮起了灯,走近些还能听见零星的读书声。天渐渐明朗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算一算,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所学校,现在是个养蜂场,房屋依稀还保留些残迹。那时的人,那时的事多数是不大记得了,但那热乎乎的香,嘎嘣嘎嘣的脆,一直以来都是我最美味的记忆。
现在偶尔也弄这些吃食,只是再也找不回儿时的味道了,那香脆随着童年的漫天大雪,早已融化在记忆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