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擀面

                                                                                                      手擀面

母亲做的手擀面，格外的好吃，我很是喜欢。现如今，母亲远离我身边，很少吃到她亲手做的手擀面了。每次回到老家，不想看到她老人家劳累，总说吃什么都一样，但是母亲知道我爱吃什么，她总是会亲手给我做上一碗，每当看到这样的情景，我总是禁不住双眼模糊，速速地离开厨房，唯恐母亲看到我伤心。

在北方的农村，用小麦面做成的各色面食是人们主要的吃法。根据每个人的口味，抑或是每家饮食的不同习惯，在平时常常会出现不同的做法。比如花卷，大饼，或者是馒头。其实在农村，尤其是在农忙的时候，一般是不喜欢做成馒头的样式的；做馒头麻烦，很耽误时间，也只是在过年的时候，才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做。不管烈日炎炎或者是阴雨绵绵的正午，每家几乎是在同一个时候，不用看表，厨房的烟囱会陆陆续续地飘起了炊烟。在中午，大多数的家庭的午饭，基本都是做手擀面。每家的做法大多是相同的，但是味道区别大得很。小时候，我很调皮，不知在中午午饭的时候，蹭了多少家的饭，几乎尝遍了每家主妇做的手擀面条，各有味道，但我唯独最爱吃母亲做的。

那时候，在农村，白面还是很金贵的东西。粮食产量低，我们家分得地也不多。自然对白面的每个季节的分配还是要精打细算的，不然到了过年或者其他的节日可能就只能用杂粮来代替了。母亲是过日子的好手，在这方面做得总是很好，过年的时候，我们家还是总能吃上白面馒头。在平常的日子，就没有天天能吃到白面的口福了。因此母亲在做手擀面的时候就想出了很多的办法，来满足我们几兄弟能吃上手擀面的胃口，让我们的小馋虫不至于失望。

在手擀面的做法中，母亲常用高粱面、大豆面和白面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然后做成的面条，我们俗称“杂粮面”。这种手擀面的做法，还是姑妈教给母亲的，那个时代物资匮乏，人们总会能想出很多的办法来应对，总是要填饱肚子才行。几种杂粮混合在一起，由于高粱和大豆磨成的面粉相对粗糙，颗粒比小麦面粉稍大一些；比例的混合就显得重要了，杂粮多了难以成团擀不成面条，杂粮少了味道就欠了许多，经验就显得很重要了。这也是我最喜欢的手擀面，但是做工繁琐，而且很费力气。几口人的口粮做出来，能让人累成一身汗水；要经过多次的揉面，擀面才能最终定型切成半厘米宽的面条。在下锅煮的时候细丝容易断，过于宽了，口感不好，就像吃叶子，母亲在宽窄的拿捏上总是很到位。快出锅的时候，再撒几片青菜叶，绿油油地飘在面上，能让我吃上好几碗。母亲总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总是嘿嘿地笑着，兀自不管还是多吃些，母亲会心地微笑着，静静地看着我们吃得那么的开心。

手擀面里有汤，这是北方习惯的吃法。面条劲道，面汤口感好，可以原汤化原食，有助于消化。由于手擀面是现做的新鲜面条，在擀面的时候会根据面的软硬程度适当地撒一些干面粉，以免面皮会粘在擀面杖上或者面与面相互粘在一起。这样一来，在新鲜出锅的面条的汤中就会形成稀稠不同的面汤，不会使得出锅的面条吃起来比较“刮”的感觉，就是我们常说的“清汤寡水”，没有什么味道。稍微懒一点农妇，在擀面的时候，加水多了，面比较软就会加很多的面粉，以至于煮成的面条就像一锅“糊涂”，左邻右舍的就会时不时地开个玩笑：懒妇糊涂面。这种面，不好吃，面软不劲道，口感不好。母亲在做面的时候，总会能得心应手地处理，不会让此类情况的发生。所以，邻家的小伙伴，每逢中午的时候，总会来我们这里蹭面吃。母亲常说，来了人就是添双筷子，不大碍的。

手擀面，离不开一些佐料和与之相配的蔬菜和肉丝。那个年代，肉丝是难得一见的美食了，平常的时日我们总是无缘得见的，吃的最多的就是一些自家种植的蔬菜，或者是田间的野菜。记得小时候，粮食产量低，大块的土地是舍不得去拿来种蔬菜的，只是一些田间地头的零碎的地方才能种上几棵像样的蔬菜。诸如茄子，豆角，白菜，萝卜之类的，这也是后来长大一点的时候的事情了。曾记得，那时还在村里小学读三年级，我也是刚刚学会骑家里的自行车，放了学也是闲不下来，笨拙地骑着自行车疯来疯去。金秋时节，每到中午的时候，母亲就喊我去村南的田地里摘几把红薯叶，用来做手擀面时的菜肴，于是骑着自行车冲向绿色的田野。青青的叶子，经过母亲用清水的冲洗，格外的鲜嫩。洒在快煮好的锅里，一股红薯夹杂蔬菜的清香扑鼻而来。盛在碗里，一片片绿绿的叶子漂浮在面汤上，光是看就可以吃上几大碗，更不用说其它的了。新鲜的叶子，在高温的汤里容易出现汁水，惹得面汤都是一片绿。冬日的时候，红薯叶子被阳光晒得干枯，母亲也会用清水把它泡一段时间，松软了再洒在锅里。母亲担心我们不习惯这些味道，总是会劝我们说，这是难得的口味，谁说不是呢？后来长大了，懂事了，才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昨日一去不复返，虽说那时的日子比较清苦，但是回味起来，总觉得是美好的，令人难以忘怀。

有时候，母亲会变着花样地给我们做手擀面。读初中的时候，日子比以前宽裕了许多，白面也能天天吃了。母亲很开心。在农闲的时候，每逢从学校归来的日子，母亲就会早早地准备好手擀面。母亲从邻家大嫂家学了一手卤面的做法，现在想起来真是回味无穷。在外读书的时候，总想吃上一口，但都没有母亲做的可口。母亲做的卤面，面条粗心均匀，松软合适，口感好。手擀面在锅里蒸上一段时间，然后在锅里加上少量的菜油翻炒，并配上些豆芽、豆角等蔬菜，还没有出锅，就急得我伸出手抓上一些塞到嘴里。这时候，母亲看着我迫不及待的样子，总是骂我急得像猴子似的。

前些年，母亲来贵阳小住了一段时间。自从外出读书以来，很少有这么长的时间陪伴她，觉得心含愧疚。母亲苍老了许多，走起路来步子也没有从前轻快有力了，额前也多了许多的皱纹，我还停留在母亲年轻力壮的时候，我的心酸酸的。来了一段时日，母亲总提着要做手擀面，看着长满皱纹的双手，我不忍心这样。但还是拗不过母亲，亲手做了一次，总是说我小时候最爱吃，现在也难得做给我。岁月不饶人，苍老的母亲再也没有年轻的时候有力气了，做的面劲道也不如前些年的时候，但端着母亲做的手擀面，我还是吃得津津有味。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做手擀面的身影。故土难离，住了一段时间，母亲总说难以习惯这里的饮食，也睡不好，还是一再劝说父亲早点返回家乡。尽管我这里生活比较方便，但那里才是他们安心生活的地方。现如今回到故乡，才能吃到母亲做的手擀面了，那才是儿时的记忆，那才是儿时的味道。

有一段时间，我尝试着按照母亲教我的方法，做了很多次手擀面。或许是我心不在焉，抑或是我没有把握好擀面的各种技巧，做出来的手擀面与母亲做的差了许多。每次打电话的时候，与母亲讲起这件事，总是给我说：抽空的时候回老家来，娘给你做。挂了电话，我泪如雨下。

往日犹可忆，来日犹可追。抽个空闲的时间，带着妻女，再次回忆一下儿时的味道，和母亲一起吃一碗手擀面，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