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一家日式面馆吃面,是现场制作的手擀面。
从一个大玻璃窗的工作间外面,可以看到一位身着白色工作服,头戴高高的厨师帽的人,在和面,揉面,擀面,再利落快速地切成粗细均匀的面条,看得人情思神往,饥肠辘辘起来。
面煮好,端上来,装在粗瓷的大碗里,浸着浓郁的汤汁,也是诱人。
赶紧吃了几口,却觉得还好,没有期待的那么的有面香和好吃,就是一碗面。
因点的是荞麦面,欣儿直说:“喇嗓子,以后再也不吃了。”
我却不由地想起小时候自家做的面来……
那时住在农村,生活条件不好,记忆里的“人间美味”就是姑姑做的手擀面了。
因每年打下的麦子不多,平时很少吃到白面,要等到过年,过节,或是家里来了重要的客人的时候。所以能吃一次面条是令人欢心雀跃的事。
吃面的前一天或当天上午需要先拿一小口袋麦子去村头的磨坊里,磨成面粉,一定要是当年打下的新麦,那做成的面条才会有馥郁的麦香和满口的筋道。
面粉拿回来后,我跟着跑前跑后地随着姑姑忙活。看她把面粉倒在一个大瓷盆里,慢慢的一点一点加入清水,顺着一个方向搅动,再开始反复揉按,直至揉成一个光滑,厚实的大面团,盆里干干净净的,连一丁点儿都不沾黏。放在一旁,盖上盖子醒一醒面。我会偷偷地掀开盖子去闻,闻那新鲜面粉发散出来的醉人香气。
然后把醒好的面团,倒出置在面板上。姑姑家的面板好大,像一扇门板一样。撒上些干面粉开始接着揉面,要揉很久,姑姑说:“软面饺子,硬面汤。面揉的越硬,面条才越筋道。”
接着把面团压成一个大圆饼,再用长长的擀面杖一点点擀开。足够大的时候,用擀面杖卷起面皮,手掌施压,均匀用力地向外侧推擀,眼瞅着包裹在擀面杖上的面皮就拓展漫延开来,像施了魔法一样。
稍后,把面皮从擀面杖上松下来,铺平,撒上一层薄粉,稍微转动一个角度,把面皮重新卷起再来一遍。
擀面是个力气活儿,施的是全身的力,双臂,手掌,腰,肩得协调作业。几次反复下来,姑姑的额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其时,她还年轻,头发乌黑浓密,短发,用两枚黑发夹利落地别在耳后。
我踩在个小凳子上垫着脚用手去擦她额上的汗,姑姑笑了,说:“俺家妮儿真懂事儿,姑姑没白疼你……”
终于一大张薄薄的,满圆的面皮呈现在面板上,有即将大功告成的喜悦。
现在把这一大张面皮按适当的宽度层叠起来,齐整厚实,一手按住,一手握刀,快速而细密地切成条。“唰、唰、唰……”像多米诺骨牌在层层推进。
在切好的面条上均匀地撒上一层面粉,握住一撮面条的一端,提起,轻轻地抖动,面条就在腾起的粉雾中跳跃着完成了最终的蜕变。
切好的面条需要放在盖帘上晾干一下,煮出来的面口感会更好。
至于怎样煮面,我就不写了,写累了。
但配面的卤子我得说一下,因当时条件的限制是做不出什么“高贵”的卤子来的。就是最简单的调配,那时连精盐都没有,就把粗盐用温开水泡开,再从地里摘回新鲜细长的小香葱,切碎,一并撒上,最后点上香油,搅匀。
刚出锅的面条舀两勺卤子浇上,拌开,夹起一筷子送入口中……那真真就是“人间美味”了。
面条特别的爽滑筋道,又有浓的化不开的面香,卤子再点缀上些咸味,葱香以及香油的升华,喧宾不夺主,纯粹不虚妄。
人生最美好的永远是记忆,忘不了的是事物,惦念的却是人,过往的人。
姑姑走了,二十几年了,手擀面的味道还在,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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