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女孩的故事,它在我心里就像疤痕一样,虽已不再痛痒,却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这个女孩叫苏,是一个充满了文学气质、爱幻想的姑娘,她爱写作,能用最华丽、精准的辞藻,表达自己的心情。
记得她曾对我说:“你看,天上有那么多星星,每一颗都藏着秘密,有你的、有我的、也有别人的,每一次星星闪烁,这个秘密就会大一点,而我想让我那颗的秘密,变成月亮。”
她的声音在电话里软软糯糯、又轻又柔,好像她的呼吸就在你耳边轻语,又空灵的像天上那些星星般遥远。
我对她说:“把你的秘密藏好,如果有一天,我飞得足够高,我就到天上去,一颗颗星星的翻找,直到找到属于你的那一颗,让它告诉我,我是不是在你的秘密里。”
你看,那时的我,是不是很会说话?那年我15岁、她14岁。
那时的青春也是清纯,我叫它“拉手都是幸福的时代”。在我生活的这个小城里,手机还是奢侈品,50、100块一张的电话卡,和街边立着的一个个电话亭,才是情少懵懂的孩子们,诉说对世界的认知、对两性的探寻、对梦想的向往的唯一桥梁。精打细算的说尽每一分钟,哪怕急促的喊出,“断了,断了,要断了,我只能再说一句话。”一句话,说了什么呢?
那晚昏黄的路灯可能知道,那晚潇潇的秋风可能知道,那晚破旧的电话亭可能知道,路边的流浪汉可能也知道。
我与那个女孩是相恋的,因为我们彼此嗅到了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那个味道具有迷惑性,让我们的天真无邪更加诱人,也有那么一些悲伤。
我们在不断攀比。我说:“我对你的思念,会像尘土一样布满你的窗台。”她说:“我对你的思念,就像柿子那样饱满,可能随时会撑破,即使干瘪了,也是甜甜的。”我说:“我真想抱你在怀里,闻着你秀发里藏着的香气,让全身的骨头酥麻,一睡不起。”她说:“我最喜欢你的眼睛,里边透着喷薄的火、深邃的冰,还有一些孩子气的骄傲。”
文字优美又缠绵,情话像流淌的、还未干涸的小河一样,涓涓而出。她告诉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不唯二、只唯一,只有我能看懂她文字背后的那些话,也只有我们在心照不宣。
我们白天一起上课,在同学的起哄中,做着一对情侣,而情侣的标志,就是每天早上一人一个相同的烧饼夹鸡蛋,每天晚上短短的10分钟回家路。
起初,路上的两人只是一前一后,看着她在宽大的校服里,圈起袖子捂着嘴,另一只手露出几根手指的样子,特别可爱,随便一句话都会咯咯笑个不停,好像所有羞涩都是快乐的标点,没有句号。
后来,我鼓起勇气,肩膀迎上了她的肩膀,粗鲁的攥上了那几根露出的滑嫩,那一刻,我的双眼是直视前方的,心脏仿佛在嗓子里跳,累的它口干舌燥,就那样,僵硬着向前挪步,10变成了15又变成了30,一片树叶飘落下来,也变得格外好看,经络间,荡着年少时的美好。
哦,对了,我还没有形容她的样子。苏不是个标准的美女,却又有一点俄罗斯女人的特征,只有相当少的一点。她的头发黑亮亮的,不长,遮住了白嫩的颈。大大的眼睛里用像满含着季节里的情绪,春天的欢快、夏天的炽热,秋天的勤劳,还有冬天的门口老头坐下抽袋烟、喝口茶水后的安定。个子小小的,正好进入一个怀抱。她最可爱的是有一个小鼻子,挂在脸上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又愁又怨。
有这样一个晚上,苏发烧了,空荡荡的家里没有一个人,我每天都要打电话,这是一份寄托、一份力量、一份告知,她声音更加虚弱,每一个音节后边都带着细细的喘息,我有些焦急,冲到24小时销售的药店窗口,用羞涩的零钱买了一袋安乃近,是的,如今已经快被列为禁药的安乃近。又跑到一家小店买了一份热烫烫的麻辣烫,送到了她家。喂她吃了一些东西,看着她纤细的嘴唇,张合之间,有那么一点偷偷的甜蜜,被称之为窃喜。
吃了药,我轰她到床上休息,拉过厚厚的被子盖住了她薄薄的睡衣,轻轻关上灯,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走?留下?这里应该发生一些旖旎,我钻进了那个被窝,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肢,右手垫在了自己头下,在她的发香中,我们大汗淋漓,她因为药,我因为紧张。
早上7点,我的右手已经麻木,她的妈妈也马上就要下夜班了,她的鼻翼间仍带着丝丝鼾声。真可爱,我爬出被窝,嘴唇印在了她的脸颊,便带着半份麻辣烫走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闭口不提这件事,她的害羞和我的害羞,留下了弥足珍贵的记忆,这个记忆特别纯洁,又有那么一点善良。
日子依旧那样翩翩而过,似乎看着小丑一样看着我,我们无声的分手了,那个年纪的爱恋难以禁住考验,也许是与其他女生的过密交流,也许是她留给其他男生的欢快笑声,控制欲成了我们间唯一的羁绊。我们每晚依然在打电话,所说的内容却是越飘越远。
依旧是一个夜晚,我们的恋爱结束了,猝不及防又平平淡淡,从爱未走到了暧昧,她说:“你永远在我心里有个特殊的位置,那个位置永远不会变,也会在。”我说:“你在我眼里一直都那么让我心疼,疼你幽幽的语气,疼你缺少的生活的爱,刀片割心一样,断裂断裂。”
故事到这里好像结束了,其实并没有结束。我16岁,进入了一个半军事化管理的私立高中;苏也16岁了,进入了一所大专,学习插花。距离和时间成为了一道门,横亘在两颗曾经靠的那么近的少男少女之间。
一个暑假的夜晚,我突然接到了她的电话,她告诉我,她不是处女了,喝多了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发生了关系。那是一个信仰崩塌的夜晚,我不知道自己的手都打坏了什么,中指指骨上留下了裂痕和疤痕,我歇斯底里的反复问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回答,也没有解释。眼睛中的血丝和额头上的青筋告诉我当时的愤怒、不甘、震惊,还有悲伤。
我带着啤酒,坐在苏家楼下,望着暗淡灯光被窗帘遮住的窗口,一瞬不停的望着,期待着那张布能够裂开一条缝隙,期待着一只眼睛能够透过窗户看一看,期待着有个姑娘会跑下来,我可能会抱着她哭泣,也可能会怒不可遏,但终究是什么都没有。
自此,我们长期的失去了联系,失去了沟通的勇气,失去了灵魂的默契。可能是因为我在之后的那么多年里,依旧没有爬的那么高,没有机会翻找那些藏在繁星中的秘密,也就无从知道那些秘密里有没有我,有没有一个爱未的我。
不知道谁说过,伤痛是人成长的捷径,情伤更是如此,那一夜,在感情的路上,我们可能都长大了,又可能都没长大。
后来听说,苏没找男朋友,却成了别的女孩的女朋友,我不置可否,也许她的女朋友也能够靠近她的心灵,找到她灵魂中的伤痕,当她们缠绵悱恻时,更能探索到路途上的风景。
再次见到苏,已经是十五年之后的今天了。31岁的我,和30岁的她,诧异爬上了她的脸,“你……”,同时的疑问让我们笑了,笑靥如花、风景如画,晚风有点点清香,可能来自她的头发,可能来自身边路过的年轻男女,也可能只是我的幻觉。
我还在想如何开始这次谈话时,她说:“你胖了……”,我一嘴的浪漫又回到了喉咙中,“不过还是很帅。”我说:“以前你可没说过我帅。”谈话平平淡淡,没有了当年的飘渺,我们聊了很久,期间我看到她一直在聊微信,可能注意到我的目光,她拿起手机向我展示,“工作,下班了也不能停,事事需要协调。”我微笑,心里却在想,即使那样空灵的一个女孩,终究也要被生活磨灭,而我也不再是那个才气、灵气的男孩,终究成为了油腻的胖子。
最后,我问到苏结婚了么,她看着我笑,“我心里还装着一个人呢。”我笑了笑,没有接话。“抱抱吧。”我看着她的眼睛,她钻进我的怀里,说:“真安心。”
苏的故事结束了,她是个让人心疼的小姑娘,也是个被生活填满压抑的小姑娘,不知道她今后还会不会再写出那些精准的辞藻,不知道她今后还会不会心里藏一个人,是否会找到另一个让她安心的怀抱,和另一个与她灵魂相依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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