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二十四岁那年,媒人给他介绍了同族的一个嫂子,新近死了丈夫,带着两个女儿生活。老文表叔当时是兴奋一阵子的,话儿活络不少,未问情事的青年男子是波澜暗涌。可是这门亲事终究不能成行,即使女方长男方不少,且带着孩子,然而女方宁愿一个人带俩娃也不愿与族弟组成新的家庭。
他的话越来越少,出到鼓楼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了。及至后来只是插秧收稻谷的农忙季节,出来干活路过鼓楼,也没有跟人招呼。
2008年我实习结束回家,帮忙家里张罗春种的事情。在鼓楼歇气时候,老文表叔的小脚奶奶逢人便央求帮忙去说服老文“出山”,家家都出工农事了,唯独他家连稻田水都还没有蓄积起来。
老文表叔的种种好处又浮现出来,彼时的关照必须换回此时的恻隐,我随着小脚太太来到了老文表叔的家。名噪一时的大黑屋拆除多年了,有百年历史的大杉木柱头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小三进三出的三层小楼。一楼因为没钱装修,只能用木板夹篱笆式的绕了一圈,靠近路边的一间做厨房,是老式的地火塘,三角铁架子支起一口老铁锅,其上耷拉着两块黑色的腊肉。为了省柴火,即使家里有老人还是决计不能生“空火”的。但看得出楼板已经被火烟熏黑了,或者本来就有木板是从原来老房子拆下来现用的。二楼修整出了两个房间,整个三楼空落落的,完全没有装修。
老文表叔窝在二楼的客厅里,从小脚太太的吆喝声中,他探出了那张白皙的脸,只是更白更瘦了,头发也长更长更卷了。
“呀,跃!你回来啦。”
还是记忆中那熟悉的语调,只有那双深邃的眼增添了迷茫和飘忽。
我们聊了很多关于过去的人和事,他显得很淡然;只是谈到眼前时候就无所适从了,更不用提将来该如何。
“一切的人跟事物都是不能相信的”,他总说到。
“可是人总归要活下去,不能坐以待毙啊”,我提出来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谁能强求谁,谁又能改变谁呢!”
我们的谈话进行得不是很顺畅,我提议可以到村子里走走。这是大半年来老文表叔第一次迈出家门,我们走在寨子的石板路上,一切都显得陌生。
到村里小卖部的时候,我强烈要求老文表叔去买一件东西。他踌躇着在店门口的台阶上来回踱了三遍。
“我不需要什么!我们走吧”
“不,你只要说一句话,这东西就归你了!人生没有我们想象得这么艰难!”
我拽着他他到柜台前,他要了一只一块钱的牙刷!
总归是得到了一件东西!我想。
实习结束我回到学校,毕业后居无定所,只有到年关才回家探亲。父母对我说,就是我实习回家那次,老文表叔出来干活了。直到现在,他的农活都是他姐姐从外乡赶回来帮忙的;直到现在,我也再没有踏进老文表叔的家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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