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的两件旧棉袄相继开始罢工——拉链都坏掉了。这棉袄拉链一坏,人身上就非常冷。扔了吧太可惜,而且对于我这样的隐形贫困户来说,买新棉袄还是太奢侈了。于是,我找到了老街的一家裁缝铺子,请人给我换拉链。
这家裁缝铺子位于老街中段,隔壁是一家天主教堂,我去的时候里面还隐隐约约地传出来一帮基督信徒们做礼拜和唱诗的声音。嘿嘿,像我们这种边缘化的小地方,能够在机缘巧合之下了解到天主教文化,也算是一件稀罕事了。
裁缝铺子的老板是一位五十来岁的阿姨,体态丰满,相貌看起来慈眉善目的,给人一种容易亲近的感觉。
她一看见我进来了,就问:“你好,请问需要做什么活儿?”
“换拉链。”我回答的同时,环顾了一下铺子里。这间裁缝铺子面积不超过八个平方米,装修非常简单,主体设备是两台旧的缝纫机,头顶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半新不旧的衣服。
“好的,下午来取吧。”阿姨回答完,转过身直接就去干活了。她全神贯注地趴在缝纫机上。或许是因为视力不太好的原因,她略显斑白的头发和整张脸几乎都要贴到缝纫机的横梁上去了,后背也弯成了一张弓。看见这一幕,我不由得有些心酸——我的母亲年轻的时候也是裁缝,为了照顾我读书,也曾经在外面摆摊儿给人家做裁缝活儿,只不过她老人家比这位阿姨更辛苦,自始至终连一间可以遮风挡雨的简陋铺子也没有……
昨天下午我忘记了去取衣服,所以今天下午才赶过去。当时不到六点,天色却已经暗了下来。我进裁缝铺子一看,屋子里光线很暗,只有一盏光线惨白的小夜灯在不自信地发着光,旁边依旧是那个埋头工作的身影——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头发和脸紧贴着缝纫机的横梁……
“阿姨,你这房间也太暗了吧?为什么不开灯呢?”我终于还是没忍住。
“哦,你来了。”阿姨笑了,“这个灯也能看见。对了,这两天有点忙,你的衣服我现在才在做呢,可能还需要十多分钟。”
“哦,没事,我已经下班了,不着急。”等待的过程中,天色更暗了。阿姨让我帮忙打开灯。可是灯打开了,光线却暗淡得可怜。我估计那个灯泡也就五瓦,功率不会更大了。唉,老一辈人都是这样,能省就省,哪怕熬坏了眼睛。
“年轻人,你在哪里上班?”估计是怕我等得不耐烦,阿姨开始跟我说话。
“东郊那边。”
“学校?”
“嗯。”
“学校好啊,老师好啊!”阿姨抬头看了看我,“你工作多久了?”
“六年多了,在本地差不多五年半了。”
“好啊,在本地好啊,离家近,还有个照应。”
“是啊,就是工资低一些。”我又老生常谈了。
“这都不是问题。学校是一方净土,比社会大环境要单纯一些,干净一些。现在学校越来越多了,但是让老百姓满意的学校和老师却不怎么多了。依我看,学校还是要少搞一些花样,也不要图挣钱,就想着把娃娃们带好……”
“是,是,您说的有道理。”我万万没想到,一个裁缝铺的阿姨居然能够说出来这样一番令人敬佩的话来。一瞬间,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拉链换好了。你试试看。”阿姨麻利地把棉袄装进袋子里递给我。
“不用了,肯定没问题的。”付完了钱,我跟阿姨说了再见。
骑车走了两步,无意间一回头,我又看见那个苍老的头颅紧紧地贴在缝纫机的横梁上,灯光还是那样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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