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食,盘中餐
东海之上,波涛翻滚,天空划过一道白光,径直落在了海面上。
鲤鱼精看到来人,慌得连到嘴的食物都丢了,连连跪拜求饶,磕头磕得满额头都是沙子。
对方半天都没表态,她便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那白衣背影,见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想必是默许放她生路,便迅速隐去妖身逃走了。
这时那一袭白衣方转过身来,弯腰拾起那枚刚刚差点被吃掉的蚌,仔细看了看道:“难怪那鲤鱼精要吃你,你这肚子里藏着一颗百年粉珍珠,吃了定可修为大增!”
“什么什么?又来一个要吃我的,我这运气也太差了吧,小阿蚌你快点醒醒啊,再不醒我们就要被吃掉了!”
因为刚跟鲤鱼精进行了一场大战,小阿蚌元气大伤,已经昏睡过去。
透过那一丝极细的缝隙,随着那人将蚌拿起又放下,我只能摇摇晃晃地看到外面那白白的衣服一角,隐隐约约的黑色发丝以及鼻子的一小部分,完全看不清楚蚌外之人的相貌。
可听到那句要吃我时,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吓得我那一身的粉色都要褪掉一层。
“罢了罢了,怎么着都是死,这次应该逃不掉了!不过听说穿白色衣服的都有洁癖,一定会干干净净地把我吃了,所以我应该不会死得特别难看。”
当我可以坦然地接受死亡的时候,心里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
我开始回忆我这短暂的仅有的七百年人生,哦不,是妖生,呃,也不对,没准可以修成仙呢!啊,不管了,很短暂就对了!而且马上就要死翘翘了。
这七百年里我跟小阿蚌形影不离,其实是我离不开他,他倒是无时无刻不想甩了我,这话听他说过无数遍了,只是一直没甩掉罢了。
而每次的理由都是他要挑选一个天时,地利,各种和的时机,然后在一个没人没妖连会动的东西都没有的地方把我甩掉。他不用亲眼看着我被吃掉,也就不会感到内疚。
于是就等啊等,等到现在就快要成为别人口中的食物了。
我曾经骂他傻,觉得他大可不必这样矫情,毕竟那些个妖魔鬼怪都口口声声大嚷着冲我来的,他大可丢下我逃之夭夭。
直到三个月前一个海马精对他这软嫩嫩美滋滋的蚌肉也来了兴趣,说我这食而无味的珍珠配上这蚌肉,味道定会恰到好处的鲜美!
从此奇了怪,后面的妖怪一个个都这样觉得,好像讨论过这种奇葩的吃法似的。
我心里暗觉不妙,没想到这家伙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还天天拿那些妖怪的话损我,还总是挑衅道:“我说过你别太自信了,就你这口感哪及我鲜美?”
我不用等妖怪来吃,气都要被他气死了!
没办法,我脾气好,后来还特体贴地给他想了个好法子。
一天,我终于下定决心,对他说:“既然终归逃不了被吃的命运,干脆你吃了我吧!与其让别的妖占了便宜,不如助你修为,早日化为人形,毕竟是自家人,我心里好受些。”
还以为他会感动得稀里哗啦,然后再大骂我一顿,说我不该这样想,他以后会如何如何护好我……
结果这家伙来了句,
“你不是一直在我肚子里吗?要是吃你有用我会等到现在?而且连那些妖怪都说你食而无味,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听完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再后来我们又多次从妖怪的手中逃生,还去了好多好多新奇有趣的地方,我们一路沿着大江大河甚至小河溪涧,从西海一边逃一边玩,最后到了东海。
那些快乐的时光啊,在这临死之际反复在我脑中回想。我开始清晰地意识到在我活着的时候也只有小阿蚌待我最好了。
虽然他经常嘴巴很毒,但是心地却像我日日夜夜睡在上面的蚌肉那样柔软。若是没有我这个累赘,整日享受着他从天地间吸收的精华,他或许早就幻化成人形了吧!
最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小阿蚌,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这次我决定把你甩掉,真的,是我不要再跟你待一块了!”说完我使劲向后滚了滚,然后一鼓作气,奋力向缝隙冲了过去。
但是缝隙实在太小了,撞在蚌壳上脑袋被撞得生疼。我决定用我那微不足道的修为慢慢将缝隙开得大些,尽量不要伤到了小阿蚌,这是现在唯一可以救他的办法了。
因为毕竟我才是妖怪口中的主菜,只要我出去了,他成为攻击目标的机会就少了。能逃一个是一个,两个都无事最好。
“你要做什么?不要乱来!我现在修为还没有恢复,撑不了多久,你在里面给我好好待着!”被我那一撞,小阿蚌恢复了点意识,有气无力却又急切地说道。
我正准备二次发力,听到这话,未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边回道:“你莫要管我,还是顾好自己吧,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甩掉,就让外面那群妖魔鬼怪吃了你的肉去,我要自己逃生去……”
我话还没说完,听到外面那人忽然心满意足地说:“哎呀,我的袖子都弄湿了,不过总算洗干净了,先带回去把这鲜美的蚌肉炖了,再把这颗粉珍珠看看磨成粉还是做个什么小物件串起来!”
不是吧,这妖怪莫不是能听见我们说话?要不要这么残忍,又是磨粉又是炖肉的!随即我感觉到一阵摇晃,像是被收进了衣袖,然后越来越高,像飞了起来,然后我瘫坐了下来。
这下好了,一个都跑不了了。
“看来你还是甩不掉我了,在我被炖掉和你被磨成粉之前我们还是好好待一块吧,毕竟也待了七百年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他说这话时居然有点开心和轻松。
见我半天没回怼他,以为我恐高又犯了,紧了紧他身上的肉,将我固定住,说这样不会晃得那么厉害。以前被别的妖捉住飞来飞去的时候也是这样。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恐高,就是忽然想到我之前猜得没错,这妖怪定是有洁癖,把你搁这海水里洗半天,哈哈哈哈哈哈~~你说他最后会不会嫌你太脏,吃不下然后放了你?”
“就你干净,最后肯定被磨成粉用来美容养颜,想想他刚刚说的,恐怕不止有洁癖,可能还很自恋!”面对我的揶揄他也毫不示弱,非得说赢我。
“行行行,说不过你,这次算你赢了!不过我发现一件事,就是这只妖飞得似乎太平稳了些,要是别的妖就算你将我固定住,但是我也还是有多多少少会有些头晕,但是这只妖就不会。而且鲤鱼精看到他都不见了踪影,所以……”
“所以这只妖修为不浅!”小阿蚌接着我的话补充完。
虽然我们经常吵架,但是该有的默契还是有的,毕竟这七百年里日日夜夜同他在一块儿,除了那些老是有事没事就想捉我来吃一吃的妖怪外,我就只认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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